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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入江湖
尽国历三百五十七年秋。
苍山茫茫。秋风吹涩了北方大地,带起满山的树叶。树叶有黄有红,零落的飘散在笔锋山蜿蜒的小路上。
远远地,走来一人一驴。人小巧,牵着的驴也小巧,衬着这满山的萧瑟,本倒也显得悠闲自在,只可惜驴背上过大的行李左边一大包,右边一大包,累的驴频频喘息,实在有煞风景。
“哎,驴啊驴,你不要再喘了,你跟我示威啊!我也不想让你背这么多东西,可是我那个师傅...我长这么大,第一次下山帮师傅办事,谁想到师傅是让我送这么多东西啊!”
少年撇撇嘴,摸了摸驴的耳朵,表示安慰。
小驴甩了甩头,喷了个响鼻,不知道是抗议还是撒娇。倒是不再那么大声的喘了,还摇晃起了被甩在身后的尾巴,跟着少年向山下走去。
江湖传言,松州姚家庄的二少爷抢了青丞楼的花魁当老婆,尹中三侠中的“越北剑”陈楚放竟然带了人大闹婚礼,把新娘劫走不说,还带走了姚家长孙——姚可。
姚家庄在江湖上地位崇高,二少爷姚飞的婚事本是家丑不可外扬,可姚飞是要老爷子老来幺子,老爷子宠得厉害,虽不情愿,但也默许了这桩婚事。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一个男人,甚至一个楚馆出身的小倌,竟然还那么抢手,惹得江湖豪杰来他姚家庄闹事,这可让他老太爷的脸往哪放!
更何况,他陈楚放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劫走他的宝贝孙子!
姚家长孙姚可,是姚家大少爷唯一的儿子,今年才满五岁,聪明伶俐,加上生在名门,真真称得上是天之骄子。他爹姚清是姚家庄少当家,江湖声望自不用说,而他娘就是江湖上响当当的棋剑美人、棋剑山庄庄主的女儿——燕蝶。所以也难怪姚老爷子宝贝姚可,这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孩。
姚可失踪的那天,姚家庄就已告知天下,找回姚可的人,答谢千两黄金——姚家长孙就是值这么多金子。
这日,松州芙蓉酒家。
“小二哥,请问姚家庄怎么走?”搁下筷子,少年抬头叫住了店小二。
店小二闻言一愣,抬手把抹布甩到肩膀上,笑呵呵答道:“客官是外地人吧,姚家庄可是咱们松州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不止咱们松州的百姓都知道,周边的百姓也都知道呢。您出了门一直往北走,遇见第二个路口向左一拐就到了。”
少年微微一笑,随手搁下了几枚铜钱便出门去牵他的小驴,重新把行李左右搭在小驴身上,之后迈开步子朝北去了。留下店小二在店门口愣愣的盯着他的背影,直到不见。
“嘿,你小子,不干活看什么呢,这个月的月钱还想要不想了?”掌柜的见店小二心不在焉,拎起算盘又“啪”的一下扣在桌上。
店小二被响声下了一跳,随即满脸奉迎的凑向掌柜。“掌柜的,你看到刚才那个小哥没?要不是他牵的那头蠢驴,我还真的以为他是从画里走出来的哩。”
“哼,就是天仙下凡也不关你的事,还不赶紧干活去!”
“阿嚏!”“阿——嚏——!”
一人一驴突然双双打了个喷嚏,同时站住不动。小驴猛地甩了甩头,少年扭头看它一阵,止不住的大笑出声,爽朗的笑声感染了路上经过的其他人,大家都友好的看着这一人一驴,微微泛起笑容。
“姚,家,庄。”看着眼前漆黑的大匾,少年拉拉牵着小驴的绳子,说道:“就是这里了。”
少年上前两步,朝门卫甲一拱手,微笑道:“这位大哥,在下岳容,受家师之命给姚老太爷送东西,请您代为通传。”
门卫甲将岳容上下扫了一遍,又瞅瞅岳容身后的小驴,一抬下巴问道:“你师父是谁?”
“家师笔锋山于开阳。”
“好,在这等着,我去给你通报一声。”
没过一会,姚谦姚老太爷领着姚清和姚飞快步迎出门来。
“师侄啊!”离了老远,姚老太爷便开口叫道。待走得近了,才又皱起眉头,问道:“你是?”
岳容呵呵一笑,谦恭有礼地答道:“师伯忘记了么,我是师傅的小徒弟岳容啊,这次是我第一次下山,也难怪您觉得我眼生。”
经岳容这么一提醒,老爷子才恍然大悟,拍着手大叫:“你是小容!哎呀,我上次去山上看师弟,你才那么一点大,一转眼竟也是翩翩少年了,真是不服老不行啊,哈哈哈。”
岳容也微微一笑,抽眼瞥了眼姚谦身后的兄弟俩。
姚谦意会,亲切的拉着岳容,向岳容介绍道:“这是我两个儿子,这是长子姚清,这是次子姚飞。他们是你师兄辈,你叫他们师兄就好了。”
岳容低头拱手,乖顺的道:“姚清师兄,姚飞师兄。”
姚清温和沉稳,只回以微笑。姚飞年纪尚轻,机灵好动,两步迈到岳容身前,拉起他的手,问道:“你看起来这么小,今年几岁了?”
岳容见姚飞开朗,又与自己年纪相仿,终于不再拘谨,脸上绽放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答道:“刚过了十六。”
“哦,那还小我两岁呢。”姚飞大眼睛叽里咕噜从岳飞身上一转,扭头去看和岳容一同来的小驴,见小驴小小的身体驮着那么大的两个包袱,不禁“噗嗤”笑出声来。“哈哈,小容你的坐骑真有新意,这一路上想必累着它了吧?”
不想姚飞刚说完,小驴就喷了个响鼻,四蹄躁动的原地踏动,又惹来姚飞一阵大笑:“哈哈,小容你的小驴真是有趣,哪来的?”
姚谦命人从小驴身上取下包袱,小驴这才轻松地甩了甩头。
“师伯最清楚我师父的性子,看见什么可怜都捡回家,不仅把我和我三位师兄捡回家养,也把这小驴捡了回来。别看它是驴,师父可宝贝得紧,有的时候宁可人没饭吃也得给他吃呢。要不是看在这次要我带来的东西太多,师父才不舍得把它借给我。”
姚谦听罢,微笑着摇摇头,说道:“开阳还是这样,看见什么都觉得可怜,非要带回去养。我记得我们年轻的时候他曾经捡到过一只小兔子,后来兔子死掉了,他那男儿泪流的哟,都快汇成小溪了,哈哈。”伸手拍拍岳容后脑,姚谦又道:“你师父怎么样了,身子还好么?我上次去见他的时候,他还不舒服,都不肯吃东西。”
岳容一听姚谦这么说,脑中立刻浮现出师父和他抢肉丸的场景。他这个师傅又贪吃又赖皮,真不知道他有那一点能让师伯牵肠挂肚的,那么久的事还拿出来说。
“恩,师父身体无恙,这些年也过得很好。”就是在他临下山那几天变得神经兮兮的,一会骂自己没良心,只想下山不想着留在山上陪他,一会又埋怨自己留在山上实在浪费粮食,让他赶快走,走得越远越好......
“小容,你这大包小包的,里面装的是什么呀?”姚飞从侍卫手上接过包袱,直觉入手沉重,便道:“哟嗬,好沉。”
岳容道:“我也不知道,师父吩咐过,不准我路上打开。”
“哎哎,小容远道而来,你看我们光顾着聊天了,快进屋,我们进屋再聊!”姚谦说道。
来到正厅,姚谦亲手打开包袱,最上面就是一个信封,署名是于开阳。
姚谦急忙抽出信看了,看罢对大家说道:“开阳的意思是让小容先不要回去了,在江湖上历练历练,等他像他三个师兄一样混出些名堂再回山上拜他。不过......”姚谦皱着眉,又道:“开阳在信中说,他并没有教授武功与你,让你处处小心。怎么回事,小容?开阳既收了你为徒,不会不教你的,你怎么......”
岳容脸上一红,小声怯懦道:“咳,我自己觉得我会一些的,可是师父和师兄们老说我不会......”
由于声音太小,姚谦三人并没听清,所以又问了一遍。岳容无奈,只能说到:“我被师父捡到的时候身子虚弱,师伯您也知道的。后来长大了些,师父本要教我习武,却发现我身上血脉经络淤塞不通,师父不敢强行打通,怕伤及我心脉,所以没有教我内功。”
“哦,怪不得你白的像个小鬼似的,看起来又弱不禁风,原来是因为这个啊!”似乎一直困扰的问题终于找到答案,姚飞不禁感叹。
“飞儿不许胡说!”姚谦一边训斥姚飞,一边抓过岳容手腕,为他诊脉。不一会却摇头道:“果然经脉淤塞,若是强行打通经脉,只怕会震裂血管......真是苦了你了,当年开阳捡到你的时候,你浑身都是血,还身中剧毒,能把你救活已属不易,小容,你可不要责怪你师父偏心啊!”
“岂会!师父待我如亲子,尽心尽力细致入微,小容不敢或忘。何况师父知我身子虚弱,还特地教我一些拳脚功夫以强身健体,我感激还来不及。”
见小容如此说,姚谦也松了口气一般,叹道:“那就好。”
“况且,”岳容又道:“师父说我虽不能学武,却也可以学医做药保护自己,所以师父四处为我收集医书,让我学医,还好小容不辱师命,小有所成。我想,师父之所以放心小容出来闯荡江湖,也是为此。”
“你会医术?”姚谦一惊,随即面露喜色,道:“你师父心地善良,从小就盼着能学医问道,只可惜我们这一代江湖混乱不堪,不得已,他才放弃了这个愿望。你现在小有所成,也算是圆了你师父的夙愿了罢。”
听姚谦如此说,岳容不由动容,自己跟着师傅长大,竟不知师傅对自己寄予厚望,如今知道了,顿时红了眼圈。
“好孩子,既然你师父让你外出闯荡,你便不能留在这里,正巧明日飞儿要出门办事,你就随他去吧。”姚谦叹了口气,脸上闪过一丝歉疚,道:“你舟车劳顿,才刚刚落脚却又让你赶路,师伯实在惭愧!”
“师伯莫要自责,小容一路来此都不急不赶,根本谈不上累,而且小容年轻力壮,急着想出去见见世面,恨不得现在就走才好。”
一句话逗乐了大家,姚谦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爹,快看看这两个大包里装的是什么?”姚飞从一开始就盯着这两个包,只是因为听到岳容身体不好才转移了注意,这会才又想起来。
听闻这话,姚谦笑笑,又伸手解开下面的包袱,四人都十分好奇,纷纷屏息看着,却在包袱打开的瞬间齐齐抽气。
......
“小容啊,师叔他...师叔他让你千里迢迢的,就带着这些东西来?”沉默之后,姚飞第一个忍不住,指着桌上摊开的两大包核桃问岳容。
岳容一时也傻了眼,一脸无辜的看着姚飞。
就在这时,姚谦突然大笑起来,笑着笑着还跌坐在椅子上。剩下三人面面相觑,终于也哈哈大笑。
哎,我这个师傅啊......岳容不禁埋怨。
闹剧之后,几人又寒暄一阵,姚谦便吩咐下人给岳容准备客房和热水,让他好好休息去了。
第二天一早,岳容因为没有什么可准备的,早早来到正厅,却没想到姚谦和他两个儿子已经在那等他了。
看到岳容进来,姚谦急忙走上前来领着他坐下,探寻地问道:“小容,师伯问你,你这一路上有没有听说姚家庄什么传言?”
岳容一愣,有意无意的瞟了姚飞一眼,摇头道:“没有啊,怎么庄里出了什么事吗?”
见岳容摇头,姚谦稍稍欣慰,又对岳容道:“前些日子,你姚飞师兄在外面闯了祸,招惹了些人来庄子里捣乱,混乱之中竟让他们把我的孙孙可儿带走了。师伯实在担心可儿,也咽不下这口气,这才叫飞儿赶快去找。你懂得医术,这次飞儿身边有你跟着,师伯也安心的多,只是委屈了你啊!”
“师伯不要这么说,我和师伯师兄同根同源,能帮的上忙是小容的荣幸。而且这次师父命小容下山,本也是让我闯荡江湖,这是一个机会,小容岂可不好好珍惜?”
这时,一直站在旁边的姚清突然一拱手,说道:“可儿是我亲儿,我本应与你们同去,无奈家中事务繁多,爹爹年岁大了,禁不住琐事缠身,所以匆忙之中,只得劳烦师弟了。”声音却是说不出的雅致清幽。
岳容又是一愣,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姚清说话,没想到竟是这么好听。再看他的人,也是一副出尘的样子,不禁让他有些着迷。
过了一会才意识到自己失态,急忙站起来,深鞠一躬以遮掩突然泛红的脸。
“师兄不要如此说,让师弟无地自容了。”
姚谦看着岳容施礼的样子,呵呵笑道:“既如此,我们也就不跟你客气了。咱们这就去用早膳,之后你和飞儿就起程。”
用过了早膳,几人走到大门口,本来还有说有笑的,可当岳容看见下人牵出来的两匹马,立刻就慌了。
“师伯,我的小驴呢?”
一句话把其余几人都问的愣住了,一时没人回答。
岳容着急,几步迈到牵马的下人面前,皱起眉头问道:“请问这位大哥,我昨日带来的小驴呢,它在哪呢?”
下人答道:“在马厩里呢,小公子不要着急,老爷交代过好好照顾,兄弟们不敢慢待的。”
这时,姚谦走下台阶来,拉着岳容的手道:“这次事情紧急,所以清儿命下人准备两匹快马,你的小驴留在这一定好吃好住,等你回来了,它若是瘦了些,这些下人随你处置。”说罢姚谦大笑起来,大侠风范展露无疑。
岳容脸上漾起一丝红晕,嘴里支支吾吾,好一会才道:“可是,我、我不会骑马呀!”
两个时辰后,在松州郊外的小路上,一辆马车飞一般向南而行。赶车的神采飞扬,不时扬起手中鞭子,正是姚家庄二少爷姚飞,而车厢里脸色煞白,紧紧拉着幔布的少年不是岳容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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