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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粥
1.
客厅的电话响起来的时候,薛竹还在半梦半醒之间。
枕边早已空了,眯着眼睛还是晨起的恍恍惚惚,遮得严严实实的窗帘掩不住泛白晨光。
想起过要跟唐婉商量一下把这个窗帘换个再厚实些的
可是唐婉说,白天也拉起来那就太暗了,是的,唐婉不喜欢太暗的环境。
懒懒地伸个懒腰,电话还在继续响着,而且大有不接誓不罢休的态势。
薛竹在想自己要不要越俎代庖接了这个电话,可是又要如何跟别人解释自己一大早在唐老师这里的呢。
讨论学术问题?嗯,那可是讨论了大半个晚上了呢……
这个时候唐婉应该是在厨房里忙得不亦乐乎,薛竹想了想还是让它响着吧。
听着厨房里咕嘟咕嘟细微的声音,似乎都可以闻到鱼粥的香味了。
昨晚薛竹已经把鱼都伺弄好了,很耐心地切薄片腌了入味,这样早上唐婉可以省些功夫。
那人是喜欢在厨房里鼓捣,杀鸡剖鱼的事情却是倦懒得很。
买些弄好的鱼肉,薛竹又嫌老了,或者给那么多人的手碰过,嫌不干净了。
偏偏要自己沾得一手腥,到菜市场去挑活鱼自己放在盘里蓄着再杀。
唐婉有时候都要惊讶这个惫懒顽童的十足耐心。
许是年纪也不饶人,唐婉现在睡眠越来越浅,一醒来了就很难再睡着。
薛竹却是沾了枕头呼呼大睡的人,沉沉地溺在梦中,都不知道唐婉是什么时候起来的了。
有时候,睡前抱着轻盈的她揽在臂弯里,醒来后空荡荡的是有些微惆怅感。
但是一想到那个小女人正在厨房里转来转去,薛竹又觉得自己是不是被宠得太过了。
在她能想象得到的美好早晨,应该都是这样了。
2.
这样初夏的早晨,夜里凉丝丝的要盖些被儿,唐婉反而睡得不大踏实。
薄薄的被子似乎抵挡不住寒意侵人,若是薛竹来留宿的夜里,唐婉躲进她暖暖的怀里,觉着是舒畅安心些。
可怎奈睡意如此之浅,似乎窗外的一丝儿风走过都能让她霎时惊醒。
再看薛竹,鼻息沉沉,眉目舒展,睡得这么熟呢。
唐婉靠过去,想起薛竹常笑她夜里总是手脚冰凉的,怎么暖都要捂上好一阵子。
是真的老了么,每夜里睡着不过四五个时辰,薛竹不在的时候更觉睡梦难成。
可是薛竹最近来得更少了。
在一起一年多了,刚回来的时候,如胶似漆,黏得分不开,后来都是会情分越来越淡的么?
觉得自己多虑了,来往的太密切了,又会引人闲话,这方寸大的天地里,抬头低头都是熟人,总是要避讳的。
想起薛竹前阵子说,董老师有意无意地开始问她怎么最近跟唐老师走得那么近呢。还打趣说是不是真的要跟唐老师读个博士呢。
真真是恼人。
3.
一大清早起来做早餐,细细碎碎要用到砧板的前夜都做好了。
调着味放入锅里煮便是了,也不知道她怎生这般爱食粥,
早餐是粥,中午也还是粥,有时候夏天一锅绿豆粥就可以喂她一天了。
这个孩子真是好养啊,唐婉早上起来把昨晚浸好的绿豆倒进锅里,感慨了一下。
客厅的电话响得突然,四周凉森森静幽幽的,平地里一通急促的铃声,唬了一大跳。
有阵子薛竹把客厅的电话线全拔了,或者调成静音,说是怕被扰了清梦。
听着这铃声觉着有点尴尬,像是被撞破了什么似的。
唐婉走出厨房瞟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还是七点。
挂上了电话,唐婉有几秒钟的失神。
这么早,若是没有甚么急事,又怎会这番惊惶打到私宅电话上来呢。
想着薛竹应该是被惊醒的了,推开房门,那人还是卷着被子埋首枕窝里。
脑袋上一撮黑发乱蓬蓬的,坐在床边,抓了它几把,我看你还睡。
揉了几下,还是狠不下心来,动作变得很轻柔。
薛竹睡眼惺忪地从被窝里探出头来。
唐婉心里一半儿是悲,一半儿是喜。
适才电话里的消息有点措手不及,又是意料中事。
这番摸着这人的头发,看着她对自己笑嘻嘻地那模样,又是按不住的欢喜。
她的心变得空落落的,望住薛竹,半晌不吭声。
薛竹也任由她这样,从被窝里伸出手来抱住她。
小声咕哝道: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呢。
唐婉蓦然间脸上堆满了疲惫之容,将手指画着她的眉毛,说道,阿竹?
薛竹从鼻子哼哼了一下,坐起身来,抱住她。
唐婉回过头来,却说:阿竹,小重山走了,刚刚打来的电话说是今早上的事情。
薛竹懵了好一会儿,小重山?是那个唱粤剧的么?就是那个……咦,我小时候听过。
她歪着头想了半天,又看着唐婉摇摇头。
唐婉知道她想问什么,自己先叹了口气,说,早些年的时候和师母去拜访过小重山的。前些年师母去世时,小重山来过。没想到今天小重山也走了。
听她一口气把话说得没头没脑的,有点如释重负的感觉。
薛竹随即把她拉进被窝里,自己也不再问什么。
听唐婉的语气,莫非是上一辈的什么瓜葛之类的。
把她拥在怀里,欲要软语安慰,唐婉却道,生死有命,这也没什么好难过的。
只是小重山的弟子说他们师傅早年给我师母留下了些东西,说要是师母不在了,可以给我决定怎么处理。问我要不要过去看看之类的。
奇怪了,是什么东西呢。
唐婉缩在薛竹怀里低声嘀咕道。
薛竹一脸茫然地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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