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重记忆

　　白色，是纯洁的颜色。

　　如果四周都是白色，全是白色，不只单调、枯燥、刺眼还会让人心慌和恐惧。

　　女人已经在这个纯白色的房间里呆了不知道多久，她披头散发地坐在地上眼睛发直地盯着某个角落。

　　这个里所有的一切都白色的：桌椅、墙壁、床、被子，枕头，玩偶、洗手池还有门都是白色的，刺目的白色——女人的眼睛几天前就开始在这一片的白色中模糊——这是雪盲症的典型特征——人眼的视网膜受到强光刺激后会临时失明，女人知道她离失明不远了！

　　一阵悠悠的音乐声响起，女人听到音乐，双手抱住自己的肩膀缩在角落里开始发抖。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女人不抖了她疯狂地抓着头发尖叫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女人尖叫的声音盖过了音乐声，她就那么叫着，歇斯底里地尖叫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女人的声音哑了，尖叫声也慢慢弱下，直到她呛咳起来，音乐还是那么不紧不慢的悠扬旋律，几乎盖住她的呛咳声。

　　女人咳嗽得脸发红，眼泪都咳出来了，过了好一阵子，她才不咳嗽了。

　　她呆呆地坐在地上，眼睛发直望着前方。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女人转头，她的眼睛盯向了房间里的白色的洗手池，她盯了很久，直到眼睛发红地透着血丝。

　　突然，女人猛地从地上爬起，狂暴地冲向洗手池。

　　“砰——”

　　头骨与洗手池撞击发出沉闷的响声，血光飞溅，洗手池上留下一抹血红。

　　女人在反作用力下栽倒在地，血顺着她额头的伤口汩汩流出——这个房间终于有了别的颜色——血的颜色。

　　女人倒在地上，微微抽搐，血流过女人的眼睛，她视线里的一切都是血色的！

　　过了很久，那道白色的门，开了，一个拿着一支花的男人走了进来。

　　男人的脚步很轻，他走到女人身边蹲在下。

　　此时，女人的额头上、脸上都是血，淌了一小滩。

　　女人似乎察觉到男人的到来，又抽搐了几下，男人看着她，看着她的血不停地流，皱皱眉。

　　慢慢地，男人将手里的花放在女人的脸旁。

　　女人残存的意识还能看到蓝色的花。

　　男人说：“喜马拉雅蓝罂粟，送你！”

　　——

　　同一时间，城市的另一端，从市区往北城郊的快速路上，一辆黑色轿车平稳地行驶。

　　开车的是一个三十出头，面容明朗的男子，浓眉长眼，眉骨处有一道细疤，生生破坏了他的好面相，让他的英俊中莫名地带了三分邪气。

　　车子后排并肩坐着一个二十七八的女子和一个中年男人。

　　女子齐肩发，容貌清美，左手捧着一束蓝色的花，右手把玩着手机——她神情淡淡的，让人觉得有几分疏离。

　　她身边的中年人鬓发有些微白，人很瘦，面无表情，不时掏出手机看看时间，又看看女子。

　　此时，前方路口的红灯亮了，年轻男子停下车子等红灯，车里安静极了。作为司机的男子几次想开口，可是，看到女子玩着手机，拒绝交谈的样子，他也没想到好话题，还是没有说什么。

　　这时，绿灯了，他赶快发动车子，驶入了一段偏僻的路段。

　　不同于刚刚的主路，这条路通往城郊，路不宽，道路两侧的路灯间隔很远，路上的光线也很暗。

　　车上的三个人依然没有说话，车里的气氛好像凝滞了一般。

　　路越来越偏，很长的路段都没有路灯了。

　　他一边留心路况，一边小心翼翼窥后座的两人，想开口说点什么缓解气氛，余光却瞥见后视镜，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车后，无声无息地跟着两台车子。

　　他的神色凝重起来，不动声色地慢慢地将车子加速，同时留意跟着他车后面的车子。

　　果然，随着他提速，跟在他们车后的两台越野车，也跟着提速，向他的车逼近。

　　男子神色凝重起来，他眼睛一眯，脚踩油门，车子再次提速，后面的两台越野也提速跟了上来。

　　察觉到车速的变化，女子有些疑惑地抬头，看到夜色中外面的景物飞速的倒退。

　　“怎么开这么快？”女子疑惑。

　　“后面有车缀着！”开车的男子道。

　　女子讶异回头，而中年人则才反应过来，念叨着“什么，怎么了”茫然地向后看去。

　　此时，后面的两辆越野离轿车已经非常近了。

　　男子眉心拧成了疙瘩，他说：“后面有两台车，跟了我们很长一段路了，前面不远拐出去有条主路，我们绕点远从主路走吧！”

　　中年男子自然不会反对，他有些慌张地问：“小顾，小顾——这，这怎么了？”

　　司机小顾在盯着路况没有回答他。

　　轿车的速度飞快地略过几条小路，奔向前面的大道。

　　突然，一阵巨大的汽车引擎声呼啸而来。

　　一辆明艳的绿色越野车，打着大灯，闪电似的从一个岔道口窜出，原地一个转向，横向飘移，正好堵住了通往大道的路。

　　小顾的轿车不想撞上越野车毁人亡，就只能打转向，转向主路边的岔路。

　　这一转向，因为轿车车速快，瞬间已经离大道很远，那条岔路路况非常不好，颠簸得很厉害。

　　而追着他们轿车的越野车已经达到三辆。

　　小顾很紧张，他说：“这么晚，要劫我们的车，肯定不怀好意，小晴，联系队里！”

　　叫小晴的女子“嗯”了一声，她把手里的花放到了座位上，打开手机，将定位发了出去，随即拨了一个号码，听筒里响了几声后，对方接听了。

　　小晴说：“喂，组长，有三辆意图不明的车在跟着我们，定位我发你了，但我们的车在移动——”

　　砰——

　　一阵剧烈的撞击感打断了小晴的话，原来是跟在他们后面的一辆越野撞上了他们的轿车，轿车的后车窗苟延残喘地没碎，却当场裂成了几道大缝。

　　座位上的花也因为惯性掉到了座椅下。

　　小晴的手机也在这撞击中差点脱手她赶紧抓紧手机，同时扶住前面的椅背。

　　中年人惊了，不敢相信居然有人开车追撞，他也扶着前面椅背，有点不知所措。

　　“坐稳了！”开车的小顾神色凝重地低吼一声，脚上用力把油门踩到底。

　　车子加速地冲了出去，与后面的车子拉开车距，路边的景物飞快地向后倒去，瞬间的加速度让人因惯性而眩晕。

　　而后面的三辆越野紧追不舍。

　　四辆车就这样你追我逐，呼啸飞驰。

　　小晴已经趁机将消息发了出去，然后握着手机，紧张地不时扭头看着后面的车。

　　突然，从前面一条岔路拐来一辆中型货车。

　　“小心呀——”

　　也在观察路况的中年人一嗓子的提醒都变了调。

　　小顾额头青筋暴起，在千钧一发间险而又险地把方向盘转开，避开了迎面而来的车辆，可他来不及松口气，突然“砰”一声。

　　轿车的轮子好像被什么击中了，轮胎爆了，轿车瞬间失控，车头一歪，直直地穿过防护带，撞向路边的一棵行道树。

　　哐——

　　车头撞到了大树上，撞击声音巨大，一人粗的大树被撞得几乎断裂，树叶噼里啪啦地掉落，轿车更加惨烈，车头已经变形，车灯也碎了，车灯的碎片，发动机的零件，车皮碎片四下飞溅。

　　而追着轿车的三辆越野车也急急地躲避迎面而来的货车，一下子冲出去很远。

　　“滋——”

　　中型货车狂踩刹车，车子在惯性的作用下，又前行了数米才停下，司机呆坐在驾驶位上，一身的冷汗，惊魂甫定地深吸两口气定定神，从车窗看去轿车似乎撞的挺惨，他急忙抓起手机，推开车门下车。

　　而追着轿车的三辆越野也已经在轿车七八米外停下，车上下来五六个人，他们正站在车旁往经变形的轿车那边张望。

　　货车的司机下车了，他对从越野上下来的几个人道：“兄弟，兄弟们，你们看见了啊，是这辆车突然冲过来的，我没违章啊，这路限速——”

　　越野车上的人，为首的是一个一头灰毛的小年轻，那灰毛闻言转头看向司机。

　　司机一边走近，一边按着手机嘴里还絮絮叨叨着“这得报警啊”地朝他们来，但是随着距离的接近，货车司机的脚步缓了下来，他觉得不对劲，怎么他觉得这个灰毛小伙手里那乌漆墨黑的东西好像是——枪！

　　在司机迟疑的时候，灰毛已经提着枪朝司机直扑了过去。

　　司机还没有反应过来，灰毛已经一手抓住了他肩膀，枪管上举，死死抵住司机的小腹，然后枪就响了，近距离放枪，连躲避的可能性都没有。

　　司机只觉得腹部剧痛，他的瞳孔里还映着灰毛的身影，人晃了晃，栽倒在地，手里的手机也摔飞了出去，电话那边还在说“您好，请您说话——”

　　灰毛已经走过去，一脚踩在手机上，手机的屏幕被碾碎，机身变形，里面的声音也中断了。

　　司机的眼睛睁着，他身下的血已经淌了一小摊。

　　另一边，轿车的门从里面被踹开，小顾从驾驶室出来，他的头上都是血，晃悠悠地出来后，他没有半点耽搁地去开后座的门。

　　后座的门拉开了，车门一开，小晴就歪到了出来，小顾急忙接住她——她的头不知道在刚刚的撞车中磕到了哪里，额角有血迹，小顾赶紧弯下腰，另一只手抱着她的膝弯，想将她从车里抱出来，但是小晴的腿似乎卡住了，小顾有点着急，他好像闻到了汽油的味道。

　　跟小晴并排坐的中年男子此时也从撞击中悠悠醒来，见车门打开，小顾在抱小晴，小晴的腿卡住，他赶紧帮忙，将小晴的腿抬起，让小顾顺利将人抱了出去，他也跟着下了车。

　　三个人才脱离车子，就听到一声枪响，还清醒的小顾和中年男子应声看过去，正好看到司机倒地。而越野车上的人向他们包围过来。

　　“你们是什么人？你们干什么？”中年男子紧张得发抖，但是他上前一步，双臂微张，用身子挡在抱着小晴的的小顾身前。

　　越野车下来的为首的是穿着夹克衫的小年轻，他舔了下嘴角，眼神越过中年男子看向后面的小顾，他说：“程先生向顾警官问好。”

　　小顾正低头查看小晴的额头的伤，闻言抬头看向夹克衫，夹克衫的眼睛自上而下地看着小顾，视线都没有离开小顾，却抬起手里的枪，对着中年男子的胸口扣动了扳机。

　　随着枪响，中年男子的胸口被打出一个血洞，他身形一顿，直挺挺地栽倒。

　　“阮叔——”

　　小顾目眦欲裂地瞪着夹克衫。

　　此时，灰毛走了过来，夹克衫侧首看灰毛，小顾猛然松开怀里的小晴，起身上前，叼住夹克衫持枪的手腕，一个侧摔，夹克衫被摔倒，小顾已经摸向了他手里的枪，但是下一刻——

　　“别动！”灰毛的枪抵住了小顾的头，他说：“撒手。”

　　小顾还维持着摔灰毛的姿势，只能撒手。

　　夹克衫“哎呦”“哎呦”地痛叫着被其他人扶起来，抬起脚就想向小顾踹去，但是被小顾凌厉的眼神吓得将抬起的脚悻悻地放了下去。

　　灰毛扫了夹克衫一眼，他的枪抵住小顾的后脑：“这时候还这么横，呵，永别了，顾警官！”

　　枪声响起，小顾倒地，血像蛇一样，蜿蜒流出。

　　灰毛哼了一声，踩着小顾的血，走到他身后的小晴身边，小晴侧趴在地上，一直没有苏醒，也看不出伤在哪里，灰毛对着小晴的头又扣动了扳机，小晴的身下很快也汇集了一滩血……

　　枪支的硝火味和血的腥味在暗黑的夜里弥漫开了。

　　滴答，滴答！

　　有液体滴落的声音——是轿车的油箱在滴油……

　　灰毛身后的一个人，将烟头扔向邮箱！

　　轰——

　　火起！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