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旧日时光

　　消失的旧日时光 文/无涯 夕阳染红了半边天，晚霞亲吻着云朵的脸，乡间普通的木房里却漆黑一片。里面传来婴儿声嘶力竭的哭叫声，张正威母亲摸黑着前进，却难免被旁边桌子的边缘碰到膝盖。正威母亲一边用手揉着膝盖，一边扶着桌子一瘸一拐地走进里间抱起孙子。 One 张正威以前曾是他们村小学的优等生,那时的他，是老师家人眼里的好孩子,学习成绩优异。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去县里最好的中学读书，奈何上天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就在张正威享受着父母的疼爱，老师的爱护时，一场厄运，却如同突袭的风暴，扫过了这个原本很幸福的家庭。 张正威的家在水村虽算不上数一数二，但也能排到中上。当村里所有人都为自己土地种什么来年能换更多钱而发愁时，张正威的父亲就已经到临近的一个县里学起了手艺活，回到水村干脆就开了一间木工坊，为周边村落做点木匠活儿。张正威就在这时候出生的，由于是中年得子，夫妻俩对张正威极是宠爱。在别的小孩印象中的孩提时期基本都在水河中度过时，张正威却在堆满了各种各样木制的玩具的屋里度过他的童年时光。 无忧无虑的童年，加上家人亲戚间的爱护和夸赞，让张正威骨子里养成了骄傲的性格。张正威经常跑去父亲在村里所开的木工坊，在刺耳的机器喧嚣声中，张正威往往需要喊很大声父亲才能听见。满屋都是木屑，张正威看着父亲就坐在满屋飞扬的木屑中，大口大口的吃饭，飘飞的木屑犹如灰尘，夹杂着饭粒，被父亲全吞咽进肚子里。 父亲拧开装水的瓶子，仰起头，拿起塑料水瓶子就喝，也不管身处何地。张正威只觉得飞扬的木屑让他都睁不开眼，看着父亲滚动的喉结，突然有种感觉，没有好好看父亲一眼。 然而好景不长，张正威正憧憬着长大也要当木匠工人，要和父亲一样厉害，可以做很多很多的玩具，父亲却不再做木匠工人。 Two 得知父亲要进城打工的时候，张正威却很是高兴，等父亲稳定下来，就可以接他和母亲一起进城了。他也可以拥有和同学一样的游戏机，以及，年少时所想拥有的一切。 最初的每个月，父亲都会寄钱回来，还有，他所梦想的游戏机。当父亲把游戏机放入张正威手里的时候，他高兴坏了，比得到父亲亲手做的第一个木制玩具还开心。 可父亲仍不带自己去城里,张正威私底下给父亲说了好几次，每次的回答都是再等等，还要再等等。可张正威不愿再等，进城那是他的梦啊，每次从家里到学校都是一成不变的黄土地，眺望的都是遥不可及的远方。他想象着日复一日的耕作生活，城里又会是怎样的光景？ 只是，多年后，渴望的心依旧不变，变的却是生活本身。 得知父亲出事的时候，张正威和母亲正在吃饭。邻居李婶从田地的另一边飞快的往张正威家奔跑，待跑到门口，李婶弯腰在不断地喘气，一只手扶着门，另一只手叉着腰，边断断续续地说：“快……你家……你家男人……好像在工地上出事了”。 母亲彼时正端着碗往嘴里送饭，闻言，“铛”的一声，清脆的碗碎声。不管过了多久，张正威每次恍惚之际，都能听见这个清脆的，带着巨大悲伤的声音。 张正威正夹了一口饭菜，准备吞咽之际，听到这个消息，有那么一瞬间，脑子是完全空白的，他的时间被生生冷冻了几十秒，只知道碗碎声“铛、铛、铛”，这种感觉就如同一桶冰水当空浇下，叫人从头凉到脚。哽在喉间的食物吞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就这么，生生卡在喉间。 待张正威清醒过来，发现母亲眼神飘渺，不知看向何处。母亲眼神几近呆滞，明明是大热的天气，却不断在发抖，脸色“唰”一下变得惨白一片。双手不安的搅动，不知是想抓住什么？ 李婶看到这状况也吓了一跳，不知该如何处理。小心翼翼走到张正威母亲旁边，看着瑟瑟发抖的正威母亲，再看到张正威青白的稚嫩的小脸，让她这种即便见惯了生死的人也忍不住害怕。“妹子，你可千万别想不开，你看正威还小，正是需要你照顾的时候，你要有什么事正威怎么办？” 后来的事在正威记忆里有点模糊，只知道李婶劝了母亲很多，后来母亲才逐渐从死寂状态中清醒过来。强打起精神，随便帮正威收拾了一下东西，就立即拉着正威进城。 这是正威第一次进城的记忆，当时的正威以为自己已经悄然长大，可以保护两个女人不受其他人欺负，一位是他的母亲，一位是他爱的女人。可叹往事已远，当年他眼睁睁看着母亲的无奈，母亲的挣扎，可最后，终归沉寂。 坐在破烂的客车上，沿途一阵颠簸，可不管客车颠簸的多厉害，母亲始终一言不发，张正威的心并没有随着旅途的临近起起落落，相反，整颗心却一直落在低谷。 那段路很长很长，感觉客车载着他们走向未知的深渊，从此万劫不复。 直到下车，母亲依然恍惚着差点摔倒，幸亏张正威在旁连忙扶住母亲。这么一扶，母亲整个力量都向正威倾斜，张正威这才知道母亲害怕得厉害，一路上都在强撑，那时正威刚上六年级，小小的、瘦弱的肩膀也希望为母亲撑起半边天。 到达工地的时候才发现工地上聚集了很多人，正威母亲看到这场面原本很绝望的眼神里迸发出了愤怒，她孱弱的身躯突然爆发出巨大的力量，疯狂的推开挡在她前面的人。“妈”张正威凄厉的叫了一声，而母亲却似没听见一样，发疯地往人群最密集的地方挤去，张正威连忙跟上。 周围的人指指点点，一切都与他们无关。如同茶余饭后的谈资，路人又多了一件可以引起周围人感兴趣的事。纵使张正威双眼喷火，怨恨地看着周边的人。纵使是一件让张正威家陷入无尽绝望的事，但在别人眼里，却成了笑料。 原因是张正威父亲与人发生争执，打架过程中对方拿起工地上的砖头往张正威父亲头上敲去，张正威父亲当场流血不止，对方慌忙拨打了120，等救护车来之时，张正威父亲因流血过多停止了呼吸。 场面一时混乱，母亲见到满身是血的父亲，再也压抑不住强撑的坚强，跪在地上，歇斯底里地哭。张正威感觉心被一阵一阵揪的很疼，像被蚂蚁啃噬过后，内里全然空洞，只留下一个表皮，呼呼地漏着风。张正威感觉每呼吸一次，眼前都在发黑。 不知怎么和母亲回去的，张正威永远也忘不了这一天，母亲跪在一群看热闹的人群前，只求他们带父亲回家，张正威也被母亲拉着跪下。后来，不知是谁发了善心答应了下来，正威母亲强撑对那人感激连连。 当正威扶着母亲走到工地门口时，看见一辆黑色轿车驶了过来，汽车开过扬起一片尘土，张正威连忙拉着母亲避开。轿车在不远处停了下来，张正威看见刚才还在看热闹的人群立即散开，对中间穿西装的男人点头哈腰。 “爸爸，我要下车。”轿车车窗打开，露出一个扎着可爱蝴蝶结的小女孩。 “雯雯乖，你今天不能下来，爸爸马上就和你一起回去。”中年人好脾气的哄着车内的女孩。 她叫雯雯，文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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