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鸩

　　楔子

　　中原武林，正邪两道相争不断。正道以武当少林为首，以诛邪之名久攻邪教。邪教则以琉玥山庄为首，为保自身命路与正派针锋剑。
　　也有云游隐士，鲜少现身江湖，却早已名动江湖。
　　药圣司徒殊十、毒医百里，道家紫凌真人、佛家念空大师，音御五绝士、西域术者。他们都隐居山野，袖手江湖。
　　琉玥邪教，庄主陌子生；膝下一子陌蓁，自幼身罹异疾。江湖有传言云，陌蓁乃是妖魔转世。为何江湖之上会有传言如此，只因陌蓁出生之时通体雪白，竟连头发都是白色。雪发赤眸，再加上一副芳华绝世的姿容；江湖中人皆戏称陌蓁莫少宫主为“妖人”。
　　却说这陌蓁，天赋异禀。三岁能识千字，五岁可诵诗三百，七岁通六艺，八岁开始习武、至其十五，已然精通剑术暗器。十六岁时脱口《淡枝》传诵九州。可叹天妒英才，便是在其及冠之年，从小便久患不治的顽疾终于病发。陌蓁变得像个瓷釉娃娃；磕不得、碰不得，若是磕碰则青紫一片久久不退；若有伤口便血流不止且难以愈合。热了便皮肤通红，犹如鲜血欲滴；冷了便面色青灰，打颤不止。
　　陌子生为他寻遍了名医，却是无人敢接手这个病人。待陌子生寻到了药圣司徒殊十药圣却让他去寻毒医百里。陌子生不解却也不愿放弃这一丝希望；便命人去寻毒医。
　　未待他寻，毒医却自己找到陌子生，说是愿意医治陌蓁，条件要陌蓁自己来谈。
　　陌子生恐百里伤了陌蓁，陌蓁却是应下了百里的条件。
　　只是陌子生后来才知道了这个条件在江湖之上搅出了多大风浪，他自己也被卷入其中。

　　琉玥宫远荷水榭

　　陌蓁一袭玄衣，正打点行装。恰是两个时辰之前，恰是在这远荷水榭之中，陌蓁永性命从毒医手中换取了一个希望，他被承认为人的希望。

　　“在下可治少宫主病症，只有一事不知少宫主可否答应。”
　　“先生请说。”
　　“若我为少宫主治病，还希望少宫主作在下的药人，随在下游走。”
　　“若能换回世人白眼，舍命也可。”
　　“那遍请少宫主打点行装，明日在下就将离开。另有一事，少宫主无需随侍，在下自是能照护少宫主周全。”

　　想起与毒医的交谈，陌蓁竟有一种隔世之感。原来这短短几句对话，他便把自己的性命押了上去。虽说天天受人白眼甚是难受，但想到以后将要日日服毒的日子，陌蓁不禁皱了皱眉。
　　不过又能如何？若是反悔，毒医甚至能屠他全宫于无声无息之中；毒医干过这种事、不止一次。
　　“蓁儿，为父听说你要同百里先生离开，他可答应知你病症了？”陌子生匆匆来到远荷水榭，看到仆人忙乱一团便心中已有了定数。身为人父，他自是担心，忧虑之情浮于脸上。
　　陌蓁见到父亲，微微颌首，行了个礼。“父亲，孩儿要随百里先生云游；孩儿相信以百里先生的医术必能治愈孩儿病症。”
　　陌子生仍是担心，又道：“蓁儿你随他云游不比现在，若是撞见武当少林等宗，想必百里先生也无能护你周全啊！”
　　“孩儿自有能力护自己周全；而且孩儿也不相信百里先生‘毒医’二字只是空得其名。”
　　陌子生闻言只得再嘱咐几句，然后一脸担忧转身离开。

　　竖日，晨，陌蓁洗漱干净，仍是一身玄衣。匆匆赶往毒医所居的映月轩，未到映月选就被迎面而来的毒医拦下。毒医从香囊之中取出一粒丹药，递与陌蓁，道：“少宫主，此药可稳住你气脉。你的病症切忌气脉紊乱，所以你万万不可心急、不可发怒。”
　　陌蓁接下丹药，谢过毒医：“先生，马车已备好，请问何时起行？”
　　毒医也不答语，见陌蓁一头白发束起、又是一袭玄衣，甚是扎眼；细看容貌，只觉得什么宋玉潘安都不能及他丝毫。看的有些出神，回过神来却发现魔阵也在注视着他。掩饰一般的一拂衣袖，对陌蓁说道：“少宫主，在下有一事相求。请少宫主随我来，在想要为少宫主染发。”
　　陌蓁听说自己发能复常，眼睛一亮，激动得声音有些颤抖：“先生……先生可有此法？”
　　毒医一转身，道：“少宫主随在下来即可，在下自由方法染黑少宫主满头白发。”
　　随毒医来到映月轩，毒医找出了一瓶药，“此药乃是在下从古籍中所得的药方，后经改制；对少宫主身体绝无半点伤害，与少宫主武功也是无碍。少宫主不必担心，只是少宫主此后不能太过悲绝，否则依旧会变回白发。”
　　看到陌蓁一脸急迫，毒医淡淡一笑，却是把陌蓁看呆了。原来江湖上传说的这个心狠手辣的毒医，笑起来也是这么的……这么的温润如玉。
　　半个时辰，陌蓁一头白发依然变得犹如墨染，
　　陌蓁见自己墨发垂肩，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一时高兴竟忘了向毒医道谢，直奔向他母亲所居的未东厢。

　　陌蓁的母亲公孙烟儿，琉玥宫宫主夫人；公孙烟儿容貌绝佳，又是舞得一手好剑。她本是公孙家七小姐，而公孙家又是江湖上的世家大族，却于一夜之间为人所屠；公孙本府上上下下百余号人与外家十庄皆于三日之间为人屠戮。从此公孙家于江湖之上销声匿迹，这公孙烟儿在当年正随师云游，逃过死劫，三年之中无人得其踪迹。三年之后，她出现在琉玥宫的大红弄堂之中，一身嫁衣。生下陌蓁后，她亲自教陌蓁剑术。而四年之前，她以公孙家七小姐之名昭告中原武林；她誓将杀尽当年屠她满门的岭南蛊苗。

　　陌蓁一头青丝立于未东厢前，门旁的小厮竟差点没认出来他。
　　陌蓁顺了顺气，让小厮去告诉母亲他已来此、有事相告之。
　　踏入未东厢，腻人的香气扑面而来，陌蓁连忙点穴、封闭了自己的嗅觉。
　　“母亲。”陌蓁跪在黑色屏风前。
　　“蓁儿，何时相告？”
　　“二事相告。一是毒医愿治孩儿病症，孩儿要随毒医云游。二是……孩儿今发已墨色，与常人无异。”青丝披肩，更衬得陌蓁面如冠玉、芳华绝世。
　　公孙燕儿闻言一颤，忙走出屏风。看见陌蓁仍跪在地上，暗骂了自己一声糊涂，忙扶他起身。
　　看见儿子墨发的模样，心中喜悦，想说些什么，却发觉没什么话可说。只得嘱咐几句路上小心，莫让贼子伤了自己。

　　离开琉玥宫，陌蓁有些恍惚。二十年的人生都留在了这琉玥宫；将要离开，却不是前路将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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