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对家成了我女友

　　痛。
　　无边无际的，冰冷的痛，从骨头缝里渗出来，带着铁锈般的腥气，牢牢攫住胸腔，每一次试图呼吸都像在吞咽碎玻璃。
　　意识在黏稠的黑暗里浮沉，耳边是尖锐到失真的鸣叫，还有混乱、遥远、仿佛隔着一层厚重水膜的嘈杂人声，救护车顶灯旋转的红蓝光晕穿透眼皮，烙在视网膜上，忽明忽灭。
　　最后定格的一幕，是沈肆的脸。
　　不是镁光灯下那张精致到无可挑剔、永远挂着得体浅笑的脸。
　　那张脸离得很近，近到能看清她颤抖的睫毛上凝结的细小水珠，不知道是雨，还是别的什么。
　　她漂亮的瞳孔里映出自己狼狈不堪的倒影，碎裂的惊恐，还有某种她从未在沈肆眼中见过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绝望？真稀奇。
　　她和沈肆斗了这么多年，从没在对方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
　　也好，最后一次同框，总算有点新意。
　　林悠扯了扯嘴角，却感觉不到肌肉的牵动。
　　黑暗温柔又霸道地吞噬上来。
　　……
　　“悠悠？林悠！醒醒，别睡了，马上到你补妆换衣服了！”
　　声音由远及近，带着熟悉的焦躁，像一根针，刺破了包裹意识的混沌气囊。
　　林悠猛地睁开眼。
　　头顶是明晃晃的白炽灯，有些刺目。
　　身下是略显坚硬的皮质长沙发，鼻尖萦绕着化妆品、发胶、还有陈旧布料混合的复杂气味。
　　这是……后台化妆间？
　　她撑着手臂坐起来，一阵轻微的眩晕。
　　视线聚焦，落在对面化妆镜里。
　　镜中的女人，长发微乱，妆容却完整精致，透着一种精心修饰过的、无懈可击的漂亮。
　　只是眼神有些空，带着刚醒来的茫然，以及一丝尚未褪尽的惊悸。
　　这张脸……是她。
　　但又好像有哪里不对。
　　“发什么呆呢？”经纪人张薇的脸挤进镜框，手里捏着行程表，眉头拧着，“昨晚又熬夜刷沈肆黑帖了？瞧你这魂不守舍的样。赶紧清醒清醒，晚上‘星耀盛典’红毯，你给我打起十二万分精神，造型师马上到。”
　　沈肆。
　　这个名字像一把淬了冰的钥匙，精准地捅开了记忆的闸门。
　　冰冷的雨水，刺耳的刹车，剧痛，红蓝闪烁的光，还有沈肆那双盛满陌生情绪的眼睛……
　　林悠的心脏骤然一缩，指尖冰凉。
　　“星耀盛典？”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
　　“对啊，去年你拿的最佳新人，今年去当颁奖嘉宾，顺便露露脸。”张薇没察觉异样，低头翻着手机，“对了，刚得到的消息，沈肆也会走红毯，时间差不多跟你前后脚。媒体肯定又要做文章，你心里有个数，到时候表情管理做好点，别又被人抓拍到翻白眼。”
　　沈肆。
　　星耀盛典。
　　林悠僵硬地转过头，看向化妆台上自己的手机。屏幕是黑的。
　　她拿起来，指纹解锁。
　　日期赫然显示：20XX年10月26日。
　　三年前。
　　她重生回了三年前。
　　血液似乎在这一瞬间凝固，又在下一秒疯狂奔涌，冲撞着耳膜，发出轰隆的鸣响。
　　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手机冰冷的金属边框硌着掌心。
　　不是梦。
　　那些痛楚，那种生命飞速流逝的虚无感，真实得刻骨。
　　她确实死过一回。
　　然后，回来了。
　　“薇薇姐，”林悠开口，声音低哑，“我有点不舒服，红毯……”
　　“不舒服也得撑住！”张薇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今天多少媒体盯着？你去年才起来，根基不稳，这种曝光机会绝不能出岔子。再说了，碰到沈肆怎么了？她还能吃了你？你们俩王不见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观众就爱看这个。记住，保持距离，维持风度，剩下的交给公司通稿。”
　　张薇后面的话，林悠有些听不真切。
　　嗡嗡的耳鸣声里，混杂着许多纷乱的画面。
　　她和沈肆，几乎是同时期出道，类型相似，资源重叠，从一部小成本网剧的女二女三开始，就被媒体和粉丝自动归为竞品，放在天平两端比较。
　　摩擦、龃龉、暗地里的资源争夺、明面上的冷嘲热讽……几年下来，势同水火。
　　“林悠沈肆不和”几乎是圈内公开的秘密，也是粉丝之间旷日持久战争的导火索。
　　死过一次，这些纠缠争斗，忽然蒙上了一层荒诞而不真实的薄纱。
　　值得吗？拼尽全力，遍体鳞伤，最后换来的，是那样一个仓促而狼狈的结局？甚至连死因都模糊不清，只记得那辆失控冲过来的车，和沈肆那双破碎的眼睛。
　　“林老师，我们来补妆做头发了。”造型团队推门进来，打破了室内凝滞的气氛。
　　林悠像一个提线木偶，被按在镜子前，任由粉扑、刷子、卷发棒在自己脸上头上操作。
　　镜中的脸逐渐变得更加明艳夺目，无懈可击。
　　可她看着那双被精心勾勒过的眼睛，只觉得里面空荡荡的，映不出丝毫鲜活气。
　　……
　　星耀盛典红毯，星光熠熠，快门声和粉丝尖叫汇成喧嚣的海洋。
　　林悠穿着一身高定礼服裙，勾勒出纤细窈窕的曲线。
　　她挽着一位合作过的男演员的手臂，踩着高跟鞋，一步步走过长长的红毯，笑容标准，姿态优雅，在签名板前驻足，转身，配合媒体拍照。
　　一切流程，熟悉得如同肌肉记忆。
　　就在她准备移步进入内场时，红毯入口处传来一阵明显拔高的声浪。
　　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是谁来了。
　　沈肆。
　　她穿着另一套风格迥异却同样吸睛的高定，妆容清冷，步履从容，正微笑着向两侧的媒体和粉丝挥手示意。
　　两人的直线距离，不过十几米。中间隔着攒动的人头和闪烁不休的镜头。
　　几乎是下意识的，林悠嘴角完美的弧度几不可查地淡了一丝。
　　而对面，沈肆的目光似乎也若有若无地扫过这边，短暂相接的瞬间，空气里仿佛有细小的静电噼啪作响。没有笑容，没有点头，甚至连一个眼神的停留都吝啬给予，只有一片冰冷的、以及那掩藏在得体表象下，彼此心知肚明的漠然与对抗。
　　下一秒，两人同时自然地移开视线，仿佛对方只是红毯背景板上一道无关紧要的布景。
　　林悠挽着男伴，转身走向内场通道。
　　身后，沈肆清浅含笑回答记者问题的声音隐约传来。
　　她知道，不用等到明天，甚至不用等到盛典结束，#林悠沈肆红毯互当空气# 这个话题，就会带着沸腾的热度，冲上热搜榜首。
　　她们的“默契”，从来只体现在这种时候。
　　内场，灯火辉煌，衣香鬓影。
　　林悠坐在安排好的位置上，看着舞台上流光溢彩的表演，听着耳畔关于奖项归属的窃窃私语，思绪却飘得很远。
　　重生的震撼，死亡的阴影，以及眼下这熟悉得令人疲惫的针锋相对，交织成一张密密麻麻的网，裹得她有些透不过气。
　　盛典冗长，奖项一个个颁出。
　　直到结束，她和沈肆再没有任何交集，连座位都隔了半个会场。
　　散场时，人头攒动，她远远瞥见沈肆被一群助理和保镖簇拥着，从另一侧通道快速离开，只留下一个纤挺而疏冷的背影。
　　回到酒店套房，已经接近凌晨。
　　卸妆，洗漱，换上舒适的睡衣，林悠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城市璀璨却冰冷的夜景，才真正有了一丝重生的实感。
　　她活过来了。
　　回到了三年前，一切尚未滑向不可挽回深渊的起点。
　　可是，然后呢？继续和沈肆斗下去？重复那条看似风光无限、实则荆棘密布的老路？
　　手机屏幕亮起，是张薇发来的微信链接。
　　果然，热搜第一，后面跟着一个暗红的“爆”字。
　　#林悠沈肆红毯互当空气#。
　　点进去，热门里是她们俩在红毯上“遥遥相望”又同时冷脸移开目光的动图九宫格，配文极尽渲染之能事。评论区更是早已沦为双方粉丝的厮杀战场，控评、嘲讽、挖黑历史、互相诅咒，热闹非凡。
　　林悠面无表情地划掉，把手机扔到一边。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
　　林悠按部就班地跑着原有的通告，一个广告拍摄，一个杂志专访，还有一个综艺节目的飞行嘉宾。
　　她强迫自己适应“三年前”的节奏，观察，思考，试图从纷乱的记忆和已知的未来里，理出一点点头绪。关于那场车祸，关于沈肆最后那个眼神，关于所有不明不白的纠葛。
　　然而，还没等她理清，变故就以一种完全超出预料的方式砸了下来。
　　林悠刚结束工作回到公司。
　　张薇满脸喜色地迎上来，把她拉进办公室，关上门，神神秘秘地从文件夹里抽出一份装订好的合同，推到她面前。
　　“悠悠，大饼！天降的大饼！”张薇兴奋地压低了声音，“公司好不容易给你争取到的，一档S+级制作的恋爱观察综艺，《心动距离》第二季！常驻嘉宾！你知道这资源多抢手吗？多少一线小花小生挤破头！”
　　恋爱综艺？林悠蹙眉。
　　上一世，这个时候她并没有接过这类节目。
　　她当时的路线更偏向演员和时尚，综艺尤其是恋综，公司认为容易消耗演员神秘感，并未重点考虑。
　　“薇薇姐，我记得公司之前不是说不建议我接太多综艺，特别是恋综？”林悠拿起合同，指尖划过纸张。
　　“今时不同往日嘛！”张薇搓着手，“这节目制作团队顶级，平台全力推广，话题度绝对爆表。而且，你知道你的搭档是谁吗？”她刻意停顿，卖了个关子，眼睛亮得惊人。
　　林悠心里莫名咯噔一下。
　　张薇凑近，一字一顿，带着一种宣布惊天秘密般的激动：“是、沈、肆！”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秒。
　　林悠捏着合同边缘的手指，骤然收紧，纸张发出轻微的脆响。
　　她抬起眼，看向张薇，怀疑自己是不是重生后听力出了问题：“谁？”
　　“沈肆啊！”张薇重复，对她的反应毫不意外，反而觉得是惊喜过头了，“没想到吧？我也吓一跳！听说对方公司主动找过来的，说是看中了你们俩之间那种天然的‘张力’和话题性。强强联合，相爱相杀，契约情侣，从对家到假戏真做……啧啧，这剧本，观众爱看，平台爱播，双赢！而且录制期间各种合体代言、杂志封面、商业活动，报价翻倍！悠悠，这绝对是把你人气再推上一个台阶的绝佳机会！”
　　张薇后面滔滔不绝的分析和规划，林悠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沈肆。
　　恋综。
　　合约情侣。
　　每一个词都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接二连三砸进她刚刚恢复平静不久的心湖，激起惊涛骇浪。
　　荒谬感排山倒海般袭来，几乎让她窒息。
　　上一世她们斗到你死我活，这一世，竟然要绑在一起演情侣？
　　沈肆公司主动提出？
　　沈肆怎么可能同意？
　　她对自己，难道不应该是同样的厌恶、提防，恨不能老死不相往来吗？
　　“不行。”林悠放下合同，声音不大，却斩钉截铁。
　　“什么不行？”张薇愣住，“悠悠，你糊涂了？这资源……”
　　“我说，我不接。”林悠迎上张薇错愕的目光，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我和沈肆的关系，你很清楚。硬凑在一起录恋综，只会是灾难。我演不来。”
　　“演不来也得演！”张薇急了，“合同公司已经初步同意了，就差你签字！这是公司的战略决定，关乎你后续发展！你知道拒绝的后果吗？而且，沈肆那边都点头了，你这边掉链子，传出去像什么话？媒体会怎么说？粉丝会怎么想？”
　　“她点头了？”林悠捕捉到关键信息，心猛地一沉。
　　“当然！不然我们能推进这么快？”张薇苦口婆心，“悠悠，听姐一句劝，在娱乐圈，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你和沈肆那点矛盾，在巨大的曝光和利益面前，算什么？观众要看的也不是你们真的卿卿我我，就是那种别扭的、拉扯的化学反应！你们甚至都不用怎么演，把平时互不搭理的状态稍微调整一下，就是现成的看点！”
　　林悠沉默。
　　张薇说的，她何尝不明白。只是……重生一世，她真的还要把自己和沈肆，以这种荒谬的方式，更紧密地捆绑在一起吗？
　　那条路，上一世已经走到了死胡同，这一世，换一种绑法，难道就能通向光明？
　　“你再好好看看合同条款，待遇绝对顶级。今晚之前给我答复。”张薇把合同又往她面前推了推，语气软了下来，但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悠悠，机会不等人。”
　　浑浑噩噩地回到公司安排的公寓，林悠把自己摔进沙发，盯着天花板发呆。
　　手机屏幕上，是张薇发来的合同电子版，还有节目组初步的企划案。
　　那些字眼——“高冷女神与傲娇千金的契约之恋”、“从针锋相对到假戏真做”、“日常同居”、“甜蜜任务”……像一根根细针，扎得她眼睛生疼。
　　沈肆……到底想干什么？
　　夜色渐深，城市灯火透过没拉严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狭长的光带。
　　林悠毫无睡意，脑海里反复播放着红毯上那冰冷的一瞥，以及更久远记忆里，她们之间无数次的交锋、对峙、冷笑、擦肩而过。
　　就在她心乱如麻，几乎要被这种诡异的静谧逼疯时——
　　“叮咚。”
　　门铃响了。
　　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突兀。
　　林悠一个激灵，从沙发上坐起来。
　　这么晚了，谁会来？张薇有钥匙，助理不会不打招呼就来。
　　她走到门后，透过猫眼往外看。
　　楼道感应灯亮着冷白的光，映出门外站着的人。
　　高挑清瘦的身影，穿着一件浅色的长款风衣，衬得肤色更白。
　　微卷的长发松散地拢在肩侧，脸上没有妆容，素净着一张脸，眉目如画，却透着一种熟悉的、生人勿近的疏离感。
　　是沈肆。
　　林悠呼吸一滞，手指下意识扣紧了门板边缘。
　　她来干什么？
　　兴师问罪？
　　还是来确认自己是否会配合这出荒唐戏码？
　　门外的沈肆似乎等了两秒，没听到动静，又抬手，轻轻敲了敲门板。
　　叩击声不重，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直直敲在林悠紧绷的神经上。
　　躲不过。
　　林悠深吸一口气，拧开了门锁，将门拉开一道缝隙。
　　走廊的光和室内的昏暗交融，落在两人之间。
　　没有预想中的剑拔弩张，也没有刻意的冷淡。沈肆就站在那儿，目光平静地落在她脸上，仔细看，那平静之下，似乎还藏着一丝极难察觉的……紧绷？
　　“有事？”林悠先开口，声音是自己都没预料到的干涩，带着明显的戒备。
　　沈肆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然后稍稍下移，又飞快地抬起，长而密的睫毛颤了颤。
　　她没说话，只是将手里拿着的一个薄薄的文件袋，从门缝里递了进来。
　　林悠没接，警惕地看着她。
　　沈肆抿了抿唇，终于开口，声音比平时听到的似乎低哑一点点，吐字却很清晰：“节目的补充协议，还有一些……注意事项。薇姐让我直接拿给你。”
　　很官方的理由。
　　林悠盯着那个文件袋，又看看沈肆。对方的表情平静无波，仿佛真的只是来完成一项工作交接。
　　她迟疑着，伸手接过文件袋。
　　指尖不经意擦过沈肆的手指，微凉。
　　就在她接过文件袋，准备说句“谢谢”然后关门送客的时候，沈肆却忽然上前了半步。
　　门缝被迫扩大了些。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近到林悠能闻到对方身上传来的一股极淡的、清冷的香气，像是雪后的空气，混合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润气息。
　　沈肆的目光落在她脸上，那双总是盛着冷淡或讥诮的漂亮眼睛，此刻映着走廊的灯光，竟显得有些深。
　　她的视线微微游移了一下，掠过林悠的嘴唇，又迅速回到她眼睛。
　　然后，林悠看见，沈肆那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耳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爬上了一层薄红。
　　接着，她听到沈肆用那种依旧平静，却因为压低而显得格外清晰，甚至带着一点点微妙颤音的语调，问道：
　　“合约情侣……也是情侣。”
　　“要练习一下吗？”
　　“接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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