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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世子
昭亲王的小世子入朝为质那年,仅十二岁。
盛安三年,姜晏被自己的母亲送出封地,分别时,兄长哭成了泪人儿,母亲与大姐的面色也不好看,懵懂如她,安慰道:“你们别伤心,此去皇都,没准晏儿能闯出一番大事业。”
母亲只说了几个字:“别死就行。”
“母亲放心,大成的女儿,均是顶天立地!”姜晏趁兴猛灌了自己一杯千丝绕,登时满脸泛红,而后晕晕乎乎地上了马车。
车后只留了母亲的怒吼:“小混蛋敢趁这时候偷酒喝?!”
昭亲王还来不及发作,离去的马车只给北州留了一地酒气。
一留,便是七年。
盛安十年腊月,静思园。
姜晏在自己卧房里抿了一口千丝绕,天光微亮,门外响起管家东棋的声音:“小殿下,该起了,昭亲王她们今日入皇都,陛下特设家宴,过了辰时,您便该到场了。”
姜晏迅速将酒藏好,起身伸了个懒腰,侍从们已入内,她一边由着侍从们伺候更衣洗漱,一边听食官们汇报:“小殿下,今日的菜品羹汤已验过,无毒。”
姜晏点点头,看了看东棋准备给自己穿的衣服,皱了一下眉:“哎哟,我的好东棋,不要这身儿。”
东棋疑惑:“小殿下,这可是前几日北州那边给您新做了送来的,今儿又要见昭亲王殿下,穿这身儿岂不正合适?”
“不要不要,穿前几日陛下送咱那套,那套喜庆。”姜晏笑道。
“还喜庆呢,上次宫里送来的新衣里就藏了好几根毒针,若不是东婳发现替您解了毒,你现在哪来的心气儿挑衣服。”东棋嘟囔道,“北州这套多好,布料都是北州最好的凝香缎。”
“不怕,这不有东婳嘛,好姑娘就当随我一回,行吗?”
姜晏佯作祈求状,可算把东棋磨动了,她气愤着退下:“那我让东婳再给您检查一遍那衣服,省得您过不了年。”
姜晏笑着摆手,由着她去,随便披了一身外袍随着食官去了膳厅,看着都是自己喜欢的菜,满意地点头:“别说,搬出来真挺好,母皇为我这个便宜女儿准备的宅子虽是小了点儿,这一年多却再也没碰到有人往饭食里下毒。”
成王朝的皇家女子,只要过了十八岁,除了皇太女早已入主东宫,其他女子可出宫入住建好的宅邸,哪怕是还没封王的,也有皇帝精心挑选的名字,比如三皇子姜臻的宅邸就叫雅心居。姜晏名义上是姜煜强行过继的便宜女儿,这些面儿上的东西自然是不会少的,她的宅邸名儿叫静思园,姜晏懒得去猜姜煜到底什么意思,横竖不过就是被百姓误以为自己夜夜低头思故乡,小事。
食官低声附和着笑道:“都是咱们自己精心挑的人,北州那边也暗中出力不少,可比从前在宫里放心多了。”
早膳后,姜晏穿上了东婳东棋检查了好几遍的玄底红丝云纹团花貂袄,头发规规矩矩地被头冠束着,腰侧佩一把装饰用的镶金短剑,旁边挂着莹白鸢纹组玉佩,姜晏满意地点点头,吩咐着起驾前往宫里。
东棋、东婳也换了与自家小殿下相衬的赭色外袍,一左一右骑马护驾,二人轻轻哼着小曲,格外高兴,当年姜晏被一纸圣令召入皇都,皇帝姜煜只允许她留下五个随行人员侍奉,其余人等全部限期回北州,东棋与东婳便在五人之中。二人和姜晏一样,已是多年未回过北州。
这时,姜晏探出头来,轻轻笑道:“二位好姑娘,把高兴劲儿收一收,别显着了。”
家宴设在了永宁宫,说是家宴,却也正式非常,除了皇帝皇后、还有后宫诸侍君,且不光皇子在,连男皇子也设了位,然后就是诸位亲王、郡王及其家眷,其次便是诸位外戚及家眷。
姜晏按内侍引导坐在了皇子位的最末,宴席还未开始,皇帝、几位亲王也还未入座,姜晏无所顾忌地环顾了一圈儿周围熟悉或陌生的面孔,最后目光停在了皇太女姜丰身后的随侍身上,那随侍也注意到了目光,微微别过头,与姜晏对视了一眼,见姜晏冲自己做鬼脸,又面带怒意地转过头去。
东棋在姜晏身后淡淡道:“殿下,您怎么每次见到凌小郎君都爱散德行?”
姜晏随性说道:“他好看呀。”
“确实,皮肤白皙透红,发色乌黑透亮,眸子清澈纯净,是个上品美人儿。”
说话的是刚刚入座的三皇子姜臻,为人乐观豁达,也是诸位皇子中与姜晏关系最要好的一位。
此时,正好有其他外戚官员到姜丰身边敬酒,连带着凌月泽也被敬了好几杯,只见姜丰将凌月泽挡在了身后,替他喝了剩下的酒。
姜臻抬起自己的纸扇,轻轻敲了敲姜晏的头:“人家是皇姐的伴读,凌家也是费了老劲儿把这位凌月泽小郎君往皇姐怀里送,小妹你呀,别肖想喽。”
语气里明显带了些幸灾乐祸,姜晏歪着嘴“切”了一声。
“是啊,别肖想了。”东棋无情补刀。
“别肖想了。”东婳难得开口。
姜臻笑了起来,又问起姜晏:“要不咱们猜猜,今日姨妈们会从各地带来多少美人儿?”
姜晏也不恼,跟着姜臻来了兴致,卖关子道:“别的不说,我知道蜀州那边会有一场好戏!”
“哦,轩姨这次又有什么花招逗母皇高兴呢?”姜臻兴奋地问道。
姜晏故作高深,沉默半刻,在姜臻满心期待的目光下,吐出几个字:“拭目以待呗。”
不出所料地换来了姜臻一声:“切——”。
随着内侍官一声声高呼,皇帝姜煜、昭亲王姜念、襄亲王姜轩等人皆入场完毕,姜念这次带了其长女姜荣及长男姜向晚一同入宴,姜晏抬眸时,正碰上姜念严肃的目光,其身边姜荣和她母亲一般板着个脸,姜向晚则不经意地朝姜晏温和一笑。
姜煜瞧见了端倪,大度一笑:“晏儿,还不见过生母及长姐。”
姜晏起身行礼,语气不疏离也不深情:“见过母亲,见过长姐及长兄,祝新年吉祥,福寿安康。”
姜荣正欲抬手回礼,却被姜念按下,只见昭亲王淡淡点头,便转头向姜煜行礼道:“皇姐,听闻轩妹此次带了不少新奇戏码,阿念听了好奇得很。”
话题被生硬地转移,在场多数人都觉着尴尬,姜臻看不下去,准备起身理论,却被姜晏轻轻拉住,后者神色如常地坐下。
襄亲王姜轩是个乐天圆滑之人,见此状,很自然地接过了包袱,操着一口熟练的川音:“是嘞是嘞,皇姐,妹儿这次给您准备咯一个好看得很的歌舞,选嘞是我们蜀州最漂亮的男娃儿,皇姐若是不介意,就让妹儿开这个场,就当抛个砖嘛,方便姐妹及小辈们引玉撒。”
姜煜与皇后池清对视一眼,而后朝姜轩点头:“轩妹去蜀地后倒是越发有趣了,行,那今夜的歌舞便由轩妹那边开场罢!”
姜轩挥手,数十个俊美男子步履轻盈踏入殿内,他们当中一半身穿藏袍,一半身穿汉袍,为首的,竟是一位藏族女子。
随着乐师们开始奏唱,他们开始舞起娴熟的步伐,这曲舞蹈并不困难,却是由汉舞与藏舞融合而成,胜在互相配合。姜轩则在一旁解说:“陛下,年初蜀州得到圣令,愿蜀地汉民与藏民亲如姐妹,不再相争,经过蜀州上下官员百姓嘞共同努力,如今蜀州已不见战火,只有大家伙儿亲如一家嘞吃火锅打麻将,高兴得很!藏民不分女子还是男子,皆是能歌善舞,今日领舞的是蜀州藏区阿孜部落首领的小女儿,次仁卓玛王子,她特地为陛下献上阿孜部落的祈福,也将佛母的福光献予众人,愿大成国运昌隆,姊妹无病无灾!”
姜轩说完,舞曲也接近尾声,姜煜连连称赞,对舞者们大大封赏,并给次仁王子赐座。
姜臻低声对姜晏道:“着实是大戏,第三个男孩儿最漂亮,就是不知道后面的怎么与之争奇斗艳。”
姜晏笑着白了她一眼:“色胚。”
池清见姜煜笑得开怀,掩着朱唇轻声夸赞道:“轩妹大才,此舞应放最后压轴才是。”
“皇后此言差矣,今日歌舞均是自家人的玩乐,不分高下!”姜煜笑道,“那第二个,便看看丰儿准备了什么罢。”
皇太女姜丰是皇后池清的亲生女,也难怪他这么急着找台阶,若不是昭亲王提起,第一个应该是姜丰,如今肯定也是第二个出场了,姜晏想。
皇太女让凌月泽领了一曲丰收舞,并在曲末时,由凌月泽捧出一支稻穗,缓步献到姜煜桌前。
“哦,丰儿这是何意?”姜煜笑道。
“回母皇,三年前儿臣随母皇至楚州微服私访,见母皇感叹如今虽天下太平,却仍有百姓吃不饱饭,母皇心痛万分,儿臣亦是难受非常,故而率户部及神农司成日于田间地头思量如何增加亩产,终于在今年秋收获悉楚州亩产已较三年前翻了一倍,儿臣高兴万分,让月泽编舞一首,将楚州秋收最饱满的那束稻穗献给母皇,愿大成江山永固,万民安乐!”
姜丰掷地有声地说完,姜煜则会心一笑,拿起那束稻穗满意道:“丰儿以民为本,与民同乐,朕心甚慰。”
此时,姜臻疑惑地看向姜晏,低声问道:“这两年埋头钻研亩产的不是你吗?”
姜晏也低声淡笑,看不出悲喜:“这歌舞也是我与凌月泽排的。”
“姜丰你肯定不会巴结,哦,你把心血送美人儿了?!”姜臻若有所思,而后一脸嫌弃地看向姜晏,“你好舔!”
凌月泽回到自己座位,姜丰唤来内侍,将他桌上冷掉的菜换去。
姜晏将自己案前的万福肉夹进姜臻碗里:“你个掉进美人堆里出不来的混世子,吃你的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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