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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周五傍晚的霞光,透过老旧居民楼的窗户,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魏晞疲惫地开门进屋,感觉浑身的力气都像被抽干了一样。她今年二十九岁,身形高挑纤瘦,长发束成简单马尾,没有任何修饰,却透着一股不经意的干练和优雅。那清丽的面庞,没有丝毫妆容的痕迹,只凭一双翦水秋瞳,便呈现出一种疏离又出众的美。她穿着再普通不过的黑白职业装,眼神也很疲惫,却让人莫名感觉华丽。
她是一名中学老师,这周连续上了三个晚自习,应付了两场家长投诉,还组织了一场教学研讨活动,好不容易等到下班,她又匆匆忙忙地赶到小学去接双胞胎孩子。直到刚刚在楼下,弟弟魏阳将小辰和小希兄妹接去外婆家,她才终于松了口气。魏阳刚参加工作没多久,还带着学生气,临走前反复叮嘱:“姐,这周双休你安心休息一下,别把自己累坏了,小辰小希有我们照顾着呢!”
她放下钥匙,环视屋内,看见玄关处放着孩子们早上没喝完的牛奶,茶几上摊着小辰的数学练习册,小希的毛绒熊歪歪扭扭地靠在沙发角。这些平日里让她心头发软的痕迹,此刻却只让她觉得疲惫——不是身体的累,而是从骨髓里透出来的倦怠。她对这人间的苦,早就没有了反抗的力气,若不是小辰和小希还指望着她,她或许早就离开这个世界了。
魏晞蜷进沙发里,扯过一条薄毯盖在身上。窗外的霞光渐渐暗下去,楼道里邻居的脚步声、远处的车鸣声,慢慢变得模糊。她太累了,闭上眼便很快沉沉睡去。可睡眠没有带来解脱,反而将她拖进了更深的黑暗里。
梦里,她又回到了那栋暗黑的老房子,父亲挥舞着拳头朝她怒吼:“你给我滚出去!我把你养大,本指望着你能多挣些钱,没想到你却这么没本事,找了个不成器的男人,现在离了婚,还带着两个拖油瓶!”她站在原地,脊背挺得笔直,眼神冷得像冰:“你从小到大没有给过我什么温暖,学费是我自己打工挣的,工作后我每月按时给家里打钱,供养你和妈这么多年。我的确所嫁非人,以至于现在要独自抚养两个孩子,可我从没找你要过一分钱。算起来,这些年我给家里的钱,早已远远超过你当年养我所花的费用了,我根本不欠你什么!”父亲被怼得哑口无言,挥舞的拳头无力地垂了下来。
下一秒,场景又变成了前夫的纠缠。他死命抓住她的手腕,唾沫星子溅在她的脸上:“我借网贷还不是因为你?要不是你非要离婚,我会走投无路吗?这债你必须跟我一起还!”她猛地甩开他的手,指甲嵌进肉里却声音平静:“你借网贷是你自己的事,我完全不知情,你借来的钱没有一分用于家庭开支,跟我和孩子毫无关系!离婚是我最正确的选择,离婚前你从未尽过做父亲的责任,离婚后你也没给过一分钱的抚养费,今后我也不要你给,我只想跟你划清界限,别让你那网贷的烂事儿影响孩子!”前夫被她的决绝镇住,看着她转身的背影,竟没敢再追 。
紧接着是家长的指责,她看不清那人的脸,只感觉两片大嘴唇一张一合地在眼前晃动,发出尖利又刺耳的声音:“魏老师,你三十多了吧?精力是不是跟不上?我家孩子说你最近讲课总走神,像你这样怎么能教好他们?”她没有慌,从抽屉里拿出最近的教学记录与学生反馈表,语气从容:“您看,这是我近两周的工作笔记和学生满意度调查,走神的说法并不属实。如果您家孩子有看法,我可以单独和他沟通,但‘精力跟不上’的指责,我不能认。”家长看着证据,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最终只能悻悻离开。
可这些反抗都是醒着时的底气。梦里的她,还是会被父亲的怒吼吓住,会被前夫的纠缠逼到角落,会对着家长的指责默默流泪——她不是无力应付,而是心如死灰时,连反抗的念头都觉得多余。尤其是想到自己已经三十岁了,带着两个孩子,未来似乎只剩下一眼望到头的苦,连她自己都忍不住怀疑:这样的人生,只剩下责任,还有什么可期待?
就在这时,她的脚下突然裂开一道缝隙,一股冰冷而强烈的吸力将她猛地往下拽去。她看着周围的场景扭曲成黑色的旋涡,旋涡里翻涌着她所有的恐惧:不是父亲的贪婪,不是前夫的疯狂,也不是家长的挑剔,而是小辰和小希无依无靠的惨相,是自己垂垂老矣时,孩子们还在为生活奔波的悲苦。她像一片落叶,在黑色旋涡里不断下沉、下沉……耳边的声音渐渐消失,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与黑暗,直到 “咚” 的一声,她重重摔在一片坚硬的地面上,意识才瞬间清醒。
刺骨的寒意从脊背蔓延到四肢百骸,魏晞撑着地面坐起身,茫然地看着四周——浓得化不开的黑雾裹着诡异的气息,脚下是泛着黑纹的陌生土地,连空气都带着刺鼻的铁锈味。她心里咯噔一下,以为自己又像往日一样沉入了梦魇,只是不知道这一次怎么会到这么奇怪的地方。她下意识摸了摸脖子上的玉佩,冰凉的玉身紧贴着皮肤,让她稍微安定了一些——这是弟弟魏阳送给她的平安玉,有它在,或许能助她找到回家的路。
这玉佩是块青白色古玉,雀卵大小,正面刻着两朵缠绕的彼岸花,花瓣纹路非常细腻,看上去就像活的一样。背面是道模糊的平安符。去年魏阳在古寺游玩时看到这玉,当时就觉得它和姐姐特别相配,想买下却被老僧拒绝。老僧说:“此玉不卖,只赠有缘人。”直到魏阳苦苦哀求,讲完姐姐的遭遇,老僧才问了姐姐的名字和生辰八字,叹息着将玉赠给他,说这块玉确实和他姐姐有缘。魏晞从不戴饰品,但因这玉精美奇特,又是弟弟好不容易求来的,这才日日将它贴身戴着。
此刻,古玉突然泛起一丝微弱的温热,像在回应她的不安。可周围的黑雾却越来越浓,渐渐幻化成模糊的人影,熟悉的声音也跟着钻入她的耳膜:“三十岁带孩子的离婚女人,未来还有什么奔头?你怎么不去死!”是父亲嫌弃的语气。
“魏老师,不是我说你,三十多岁了还这么要强,男人都不敢要你吧?你这样的单亲妈妈,连给自家孩子完整的家都做不到,又有什么资格教育我们的孩子?”家长的指责声尖锐刺耳,戳得她心口发疼。
“你弟刚工作,自己都顾不过来,还能帮你多久?小辰小希长大了,也会嫌你这个妈妈没本事吧?”陌生的恶意混在其中,像针一样扎进她的软肋。
魏晞咬着唇没说话,只想赶紧离开这诡异的地方。可就在这时,一道猩红的人影猛地从黑雾里冲出来,血红的眼睛像失控的野兽,死死盯着她——是前夫!他嘶吼着扑过来,指甲几乎要抓到她的衣领:“我借网贷走投无路,都是你害的!我要和你一起死,一起下地狱!”
那狰狞的模样,和现实里他纠缠不休的嘴脸一模一样。魏晞心底积压的委屈与愤怒瞬间爆发,她冷笑一声,抬手给了那个疯狂的人一耳光,力道大得让她自己都愣了愣。紧接着,她撑着地面站起身,高挑的身形在黑雾中挺得笔直,眼底的怯懦被无惧的坚定取代:“我不会和你一起死,更不会下地狱!”她的声音清亮又有力,穿透了周围的嘈杂,“我要好好活着,看着小辰小希长大,陪他们考大学、看世界,让他们活得比谁都幸福!”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明显感觉到周身的黑雾顿了顿,那些幻化的人影也淡了几分。而掌心的古玉,温热感越来越明显,甚至在她周围撑起一层淡淡的青光,将试图靠近的黑雾挡在外面。
魏晞没再理会那些虚幻的人影,也没再纠结自己为何会在这里——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找到出路,赶紧回家。孩子们还在外婆家等着她,她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
她朝着黑雾相对稀薄的方向走去,脚步从最初的踉跄渐渐变得坚定。每走一步,她都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试图找到熟悉的路标,哪怕是一棵常见的树、一块普通的石头也好。可这里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只有脚下的黑纹土地和不断翻涌的黑雾,提醒着她处境的诡异。
远处的黑雾上方,凌玄正静静伫立。他身着银白战甲,战甲边缘的鎏金云纹随呼吸泛着微光;墨色长发用白玉簪束起,几缕碎发垂在额前,遮住了部分眉眼,却挡不住那双如墨瞳仁里的探究。他本是来魔界边缘清剿残部,却意外看到这个凡人“坠落”于此——更奇怪的是,魔气在她身边自动退散,连魔音幻形都伤不到她分毫。
起初他只是好奇,想看看这个衣着古怪的凡人会如何应对魔域的凶险。可当他看到她面对“前夫”扑击时的决绝反击,听到她那句“要陪孩子长大”的坚定宣言,看到她攥着玉佩、一心找路的模样,好奇渐渐变成了担忧。她明显不知道这里是魔域,只当是迷路,若真朝着深处走下去,碰到魔修,后果不堪设想。
凌玄皱了皱眉,剑眉微蹙时周身寒气更甚。他看着魏晞的身影渐渐隐入黑雾深处,终究还是迈开脚步,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至少在她遇到真正的危险前,先看看她能否凭自己的力气找到出路。
魏晞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感觉脚下的路越来越崎岖难行,尖锐的石子划破了她的衣裤和腿脚,受伤处渗出了血丝。她咬着牙没停,直到脚下突然一空,整个人重重摔进一个很深的陷阱里。
“嘶——” 尖锐的石子扎进掌心,鲜血瞬间渗出。她低头看着伤口,又摸了摸脖子上的玉佩——古玉的青光更盛,竟在伤口周围形成一层薄光,挡住了试图靠近的黑雾。她没有慌乱哭喊,只是抬头打量陷阱的高度:约摸两人高,壁上有不少凸起的石块,或许能顺着爬上去。就在她伸手去够最近的石块时,一道清冷的白光突然劈开头顶的黑雾,紧接着,一个身着银白战甲的身影落在陷阱边缘。那人手持泛着寒光的长剑,剑身上的金色纹路在黑暗中格外醒目,剑尖轻轻一点,周围的黑雾便如退潮般散开。
魏晞猛地顿住动作,整个人僵在原地。她抬起头,目光撞进一双如墨的眼眸……男人身姿挺拔如松,银白战甲衬得他气质清冷又威严,周身散发出的强大气息,让她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她不知眼前的人为何是这样的打扮,但她知道梦中的一切都是扭曲变形的,遇上什么样的人都不奇怪。然而奇怪的是这个人竟给了她莫名的安定感。这是她三十年以来,第一次在困境中遇到这样“可靠”的人:不是父亲的指责,不是前夫的纠缠,而是一个陌生却自带安全感的存在。
过往的画面瞬间涌上心头:小时候被同学欺负,她只能攥着拳头自己扛;工作后被家长刁难,她只能熬夜整理证据自证清白;离婚后独自带娃,再苦再累也只能咬牙撑着。她曾无数次在深夜祈求过有人能帮她一把,可再诚心的祈求都没有用,最后还是得靠自己一步步地挺过来。此刻看着眼前的男人,她心底竟有一丝悸动,就像溺水时抓住了一根浮木,却又不敢确认这浮木是否真的能够依靠。
她没有立刻开口,只是静静地打量着他——从他战甲上精致的云纹,到他握着剑柄的修长手指,再到他眼底深不见底的清冷。她想问“怎么才能出去”,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万一他是坏人呢?万一他不愿意帮忙呢?她早已习惯了独自面对,从不敢对别人抱有希望——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此刻的她生怕这一点点刚冒头的期待,最后还是会落空。
陷阱边缘的凌玄,看着下方的女人,眼神里多了几分复杂。她掌心还在渗血,衣裤和腿脚被石子划破,明明处境狼狈,眼底却透着不肯认输的坚定,像一株在石缝里顽强生长的野草。可不知为何,那份坚定背后,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让他莫名觉得有些可怜——她像是习惯了独自面对一切,连求助都带着犹豫。
凌玄活了几千年,见惯了向他跪拜祈求的仙魔,却第一次遇到这种“明明需要帮助,却不肯主动开口” 的古怪凡人。往日里的冷漠在这一刻松动了几分,他终究还是先开了口,声音虽依旧清冷,却少了几分疏离:“你是何人?此地危险,你为何会在此处?”
听到男人主动问话,魏晞愣了愣,随即才小心翼翼地开口,语气带着一丝试探:“我…… 我迷路了,不知道怎么到了这里。请问,你知道如何离开这里吗?”她没有告诉他自己是谁,她不想告诉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他。
凌玄看着她警惕又带着期盼的眼神,心中那份“想帮她”的念头更甚。他没有多问,只是抬手挥出一道柔和的白光,将魏晞从陷阱中轻轻拉了出来:“跟紧我,我带你出去。”
魏晞摇晃两下才站稳身体,指尖还残留着白光的温热。她对着凌玄微微颔首,声音虽轻却清晰:“多谢。”此刻她心里依旧没底,却还是选择向男人靠近了一些,只见又一团白光将她和男人包裹,然后快速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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