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与逍遥

　　“喔……喔！”鸡的惨叫声在深山绿林之中回荡，似有哀转久绝之势。
　　齐霜寻着声响将脑袋探出灌丛，左右摇晃着脑袋，待看清声源后松了口气。
　　原来只是普通的公鸡。
　　忽然，不远处传来沙沙声，而后又传来一阵人语。
　　“北边有人吗？”
　　“没有……奇怪，明明听见声响了……”其中一个青年人挠头，左右顾盼着一个大汉拍了拍青年的肩膀，笑说：“那就是野鸡捣乱了，你是新来的，不知道这片山上野鸡不断，主人家是不管这些的。”
　　“那……行吧，我再去看看，一会就来。”青年似乎不太放心，仍坚持己见。
　　“唉……”大汉见自己没劝住人，撑着腰叹了口气。
　　同伴倒是调笑起他来：“人家老实人可和你这种人不一样啊。”
　　大汉听见，踢了一脚同伴，笑骂“一边去”。
　　齐霜眼看着那青年人朝自己走过来，一面将身旁的公鸡踢至显眼处，一面利用自身瘦小的优势将自己缩在灌丛中。感知到来人在身前灌丛停下，她知晓自己被发现了，慢慢移动思考着如何脱身。
　　谁知那人看了一眼小姑娘，从怀里拿出一个小油纸包裹放在地上便走了。
　　来不及看地上那个小包裹，齐霜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人，生怕被告了去。但她只听见青年朝大汉干笑两声，嘴里说着一些令人耻笑的话：“哈哈……李大哥，那只野鸡把我的吃食给抢跑了……”
　　大汉哼笑一声，“叫你别去，这下好了……”
　　看着那群人走远，齐霜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感到情绪有些莫名，这时却听到油纸鼓动的脆响，偏头一看，那只公鸡竟将油纸包裹给拆开了。
　　齐霜一把夺过包裹，里面躺着两块完好的大饼，不待片刻思考她便狼吞虎咽起来，直到半块大饼下肚，她啃食的速度才慢下来。这是她半月内头一次饱饭，哪怕是生咽白味饼也津津有味。
　　“喔喔喔！……喔喔！”
　　那只鸡叼了一株野草来，放在了齐霜的手边 ，并用头拱了拱她。
　　“……这……是什么……”齐霜拿起野草端详了片刻，良久未沾水的喉咙有些干涩。
　　她又将草拿在鼻下细闻，总觉得在哪见过这东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毫不客气地收下了这株药，然后扯了一小块饼丢给野鸡。
　　齐霜留了一块饼，将药收入储物戒中，面上稍有些喜色，起身准备换个地方休息。
　　这家人她惹不起，只能换座山待着了。
　　刚走出去两步，那只野鸡便扑腾着翅膀跑过来，齐霜看了它一眼，放缓了脚步。
　　——
　　吃完剩下的饼，齐霜将怀中的干树枝放下，坐在草垛上趁着火光端详两枚储物戒，慢慢陷入了回忆……
　　“家里的钱呢？怎么都不见了？”女人质问着男人，尖锐的声音刺痛了齐霜的耳朵。
　　男人摆出了无所谓的姿态，“家里不是本来就没钱吗？”
　　女人气极，给了男人一巴掌，怒道：“那是我的嫁妆钱！”
　　男人也毫不客气地还手，他扯住女人的头发，就这样拉着她进了卧房。
　　“你还好意思说，我没和你计较生不出儿子，居然还敢私藏银票和地契。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
　　“小霜啊，娘先带着雪雪走了，等你大了再来接你。”女人笑靥如花，似乎入那员外府中做十八小妾是她梦寐以求的事。
　　齐霜留不住女人，她只能转头去拉姐姐的手。
　　“娘说了，每个月会给你点票子，”姐姐一边说一边将齐霜的手甩开，“你别拉着我了，我是要做小姐的，最看不得丑人。”
　　齐霜缓缓低头，摸上了覆盖右半边脸的刀疤，那是她和姐姐惹了别人家的少爷被划的。
　　齐嫣雪怕疼，所以只能她受着，毕竟姐姐长得好看些，更值钱。
　　不知不觉间，马车走了，齐霜被男人拉着又挨了一顿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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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看这个疤，长得还行，人牙子应该挺喜欢的……”男人捏着齐霜的脸思考着。
　　女人没有给齐霜钱，男人没钱去赌坊，日渐消瘦的他盯上了这个剩下的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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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霜看着男人拿着钱高高兴兴去了赌坊，人牙子扯着她的头发将她卖给了一群人模狗样的。那群人将齐霜锁进了一个房子里，里面有二十多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孩子。
　　他们说，男的直接当药炼，女的先做炉鼎，废了再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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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群人押着五十个孩子回宗门，路上出了意外，仇人寻来。
　　“仙人”们斗法，孩子们怕了，他们躁动着，许多人被仙术余波杀死，只有齐霜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那个仇人很厉害，“仙人”说那是个散修老妖怪，总是抓着他们不放，害死了不少师兄弟。
　　齐霜眼里的光忽闪，她听懂了，“散修”。
　　“仙人”们死了，押制孩子们的术法消失，活着的几个孩子丢下齐霜跑走。
　　看着那个半死不活的散修，齐霜从“仙人”尸体那找出一柄破剑，穿过染上红的灌丛，在散修震惊的目光中捅死了他，血溅在她脸上，格外刺眼。她以最快的速度搜刮了几个仙人，找到两枚储物戒和不少仙家器物，场地上满是火星，最后用火结束了这一场闹剧。
　　自此以后，齐霜开始了流浪的生活。
　　——
　　已经半年了啊。
　　齐霜如此想到，身旁的公鸡用喙挑着柴火，晃动的火苗照亮了山洞，驱散了黑暗与野兽，收好了东西的她缓缓睡去……

　　“咻！”
　　临时用刀削出的木枪被齐霜投掷出去，野猪应声倒地。
　　第二天一早，齐霜便跑出来狩猎，昨日的饱腹感令她念念不忘，难得找到一座没有主人家的山，可委屈不了自己。她把野猪拖到河边，用刀慢慢剥开猪，将肠子、内脏等东西处理好之后，已是正午。
　　胡乱擦了一把汗，她捧着干净的河水往嘴里灌。
　　“咕咚、咕咚……”
　　几大口水下去，喉间微微刺痛，嘴上的裂痕被刺激出了血。
　　齐霜舔了舔唇，割下一块肥瘦相间的肉，她想着顺道砍些木棍来烤肉，但却发多的肉无处可去。此前她猎的都是些小鸟野鸡，不存在储存的问题，这肉也不像仙家器物和仙草，不能自如进出储物戒。
　　能将这肉放入储物戒中吗？
　　齐霜心念一动，蓦然发现她能够自如地使用储物戒了，里面的东西一目了然，野猪肉也好好地躺在里面。按捺住悸动，她又削了几根木棍，打算做烤肉。
　　迤迤然回到山洞，却发现角落一处有一小堆野草，又是似曾相识的感觉。
　　齐霜拿着储物戒上前，放在那堆草旁，那药草仍是直接进入了戒指里。目光放到那只野鸡身上，嘴角忍不住勾起，真有意思啊……
　　虽然发现了野鸡的独特之处，但齐霜并没有什么特别举动，她一边弄着烤串一边还有闲心给野鸡取名字。
　　“日月无偏照，何由诉苍昊。良牧称神明，深仁恤交道……就叫你苍昊如何？”她识字不多，却也知晓几首诗，嘴上问着，可端得却是一番不容拒绝的姿态，那一刻的野心悸动如同野草般肆意疯长，她想，她要成为人上人，成为仙上仙，才对得起现在东躲西藏、苟延残喘的自己。
　　山洞里静默良久，齐霜没有催低着头的“苍昊”，只是慢悠悠地边烤边吃，很有嚼劲，她喜欢。
　　良久，手背传来一阵痒意，齐霜看去，苍昊将头抵在手背上，它低头了，向她。
　　“吃吧，苍昊。”齐霜没有亲手喂它，这种开了灵智的不俗之物，没必要亲力亲为到这种地步。
　　吃饱喝足后，齐霜将全部草药拿出来，苍昊也是看懂了她的意思，上前挑了两份出来，一份她的，一份它的。
　　一人一鸡同时将草药放入口中，齐霜仔细嚼了嚼，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味道，嚼的第一下是酸涩的，草木自带的涩，随后苦侵入整个口腔，麻与刺痛齐上阵。
　　齐霜面无表情地吞下草药，不算难吃，但难以下咽。她原是想去看看苍昊的反应，突然，下腹传来一阵烫意，紧接着是痛和胀。
　　顷刻间，汗水遍布齐霜的额头，她忍痛拿出储物戒中有关修炼的东西，抖着手翻找，找出了三本关于修炼基础的书。三本同时摊开，还不等她细看，丹田处的能量已经开始漫溢出来，进入经脉之中。
　　那能量就如一条条粗壮的触手，以势如破竹般的姿态挤入经脉中，瞬间的剧痛使齐霜无力地趴在地面上，无法，她只能以自己想象的方式试图调动微薄的灵力去拓宽所有能量会经过的经脉，试图以此减轻痛苦。
　　“啪嗒，啪嗒”苦汗一点点汇集，浸湿了麻衣，顺着褶皱慢慢流下，在地面上溅起水花。
　　随着时间流淌，齐霜已经稍稍习惯经脉胀痛，只能轻微偏头喘气。
　　等所有能量如百川归海一般再度汇集在丹田，天色熹微，已然熬过整夜。
　　刺鼻的臭味弥漫整个洞穴，一夜过去齐霜总算恢复了一点力气，强撑着踢醒苍昊，“起来。”
　　苍昊的毛不算脏，只是羽毛粘在一块，想必不止一次服用仙草。
　　那条河离山洞有些距离，需要去到半山腰，下陡坡时，齐霜重心不稳滑倒顺着陡坡滚下去，含了一嘴的土。
　　“呸呸！”她侧身晃着脑袋将土甩出来，缓了一会慢慢爬起来，习惯了痛楚反而没那么难受。让她惊讶的是，昨夜的那股能量正在缓慢流向四肢，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却玄之又玄的感觉，身体也轻松不少。
　　这就是灵力吗？齐霜瞬间爱上了被灵力包裹的滋味，可不过片刻，那灵力便散去。
　　苍昊姗姗来迟，同样灰头土脸，看来没少栽跟头。
　　齐霜直接拎着它的翅膀去河里涮了涮，干净后直接丢岸上，开始给自己清洗污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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