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衣辞阙

作者:寒蝉催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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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凡俗


      元治四十二年,太子病逝,国君病危,姜平把一国的重任交付于宰相。两年后,政通人和、百废俱兴。众人欢愉之余,宿敌天丹与宁国细作里应外合,天丹乘机侵入宁国边境-锦竺。

      朝廷屡次派兵征讨天丹,两军攻防交错,你来我往,熬战八月有余,仍胜负难分。

      彼时的宁国因太子之位争论不休。

      趁乱,姜禾借丞相之手从天丹逃回宴京,宰相舌战群儒,为姜禾力争皇位。俩方争执不下之即,姜平下立储诏书——朕百年之后,国家社稷,悉付皇姐姜禾承续,君临天下,主祀宗庙,安抚万民。

      不久后,姜禾即位,改国号嘉泰,派重兵攻讨天丹,五个月后,天丹在寒雪飘荡之中,哀嚎着退出宁国祥达。

      现在,若是有人问起,为什么还熬战五个月?人人的答案将是如出一辙……

      五个月前,军队料草紧缺,各地集资供给祥达,宴京派重臣前往监察,以防不测。可意外就出在这人身上,现在已经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做出如此荒唐之举。

      事情要从那日大败天丹说起。那日营地烧起高高的篝火,烤肉的香味围绕在众人身旁,他们拿着简陋的乐具为将军的凯旋而欢呼。

      老刘作为巡查兵,早已习惯孤独的守夜,他听着众人欢呼的笑声,咬了一口冷了发硬的饼,缓缓抬头望着高悬在半空的月亮,似将思念寄于宴京。营地的声音渐渐消失,他闭眼休息片刻,心中存着一丝侥幸。

      突然,一道尖锐的鹰叫声撕破了夜空,老刘猛地睁开眼,从地上跳起,“这东西怎么来了!”他抬头、左看、右看、又闻一声,挂着参差不齐的衣服就朝营里跑去。

      “敌袭——!是敌袭!将军……将军!”

      他喘息未定,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得老大,目光所及已是一片惨烈:尸体横陈,口中不断流出鲜血;有人尚在蠕动,唇齿张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跪下接住一人颤颤巍巍的手,眼神慌张地盯着他,希望他能说点什么,又不希望他真说出这样。自己还惊魂未定地四处张望,怀里的人便断了气。

      他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浑身力气像是被抽干,脚步虚浮地晃了晃,没走几步就让尸体给绊住脚。

      他猛地掀开帐帘——只见将军仍坐在椅上,身子挺得笔直,一只手死死抵住桌案,另一只手紧握着一支响箭。

      “小……小刘啊……”将军扯出一抹苍白的笑,声音沙哑却清晰,“交给你了。”

      他将那支冰冷的响箭重重放入老刘手中,看着老刘离去的背影,缓缓低头闭上眼睛。他依旧撑着身子,仿佛从未倒下。

      老刘踉跄冲出营帐,脸上大片的泪水都遮不住他的无措。忽然一个身影惊慌奔来——他脑袋猛的炸开,布满红血丝的双眼死死望着那人。

      “老刘!不好!有人在营中……”

      话未说完,脸上便重重挨了一拳,老刘双目骤然圆睁,眸中翻涌着惊涛般的怒火,是你!是你啊!!

      “郑临!你他娘的到底在干什么?!”他吼着,一把攥住对方的衣领,“你为了什么!为了什么?”他的声音渐渐变得苍白无力。

      说完又一拳挥了过去……
      -

      “都围在着干什么!歇够了就赶快干活去!”管事姑姑一声凌厉地呵斥,如冷水般泼入沸锅,顿时将听得人迷的宫女们惊得四散开来。

      几人慌忙敛裙,匆匆赶回房内。

      “常应姐姐,我都没听你讲过故事呢,后来怎么样了?”小章探头好奇地看着她。

      小章自小便待在陛下身旁,自然对这件天怒人怨的事了然于心。只不过,在扶青宫这样的地方,竟有人对此了如指掌,她好奇并感到不可思议。

      一位打碎了玉器的宫女,从始至终毫发无伤。竟只是遣到了扶青宫,继续工作。论他人怎么说都不会相信,可事实就如此。

      常应并不想将此事告诉她,可碍于她的身份又不好直接拒绝。

      她装模作样的整理着衣摆,急急推着她,“哎呀!这是小秋之前说与我听的,你刚来自然不晓得。快些收拾,担心误了时辰挨骂!”

      常应所说为实话,她所有知道的皆为小秋所讲。可她似乎忘了两者之间的关系。她脱口而出的宫女小秋深深勾起了小章的注意。

      小章落寞地眨了眨眼,“好吧!”。她饶有兴味的盯着前方忙碌的人群。
      -

      “那位叫小秋的宫女,是经常与你们讲这些吗?”小章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避开常应,轻声向屋里的另外几名宫女打听着。

      听到她的疑问,几人停下手里的动作,相互递了个眼神,瞬间就笑了。小章不知此乃何意,仍然痴痴地看着众人,期望能够得到什么。

      无人理会她的好奇,又开始忙活起来。

      一人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哎呦!你这刚来的小丫头,看来也是对这些东西感兴趣呀”。
      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地对她说。

      “她知道的东西可多了,咋们平日里都靠她解闷呢”。一个宫女接话道。小章凝神望着答话的人,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期待。

      有人站起身,转了转,扫视着屋子,没并没有看见想找的身影。“她这会儿还没回来,要不等晚上你找她聊聊?”那人转头向小章解释着。

      有人起身将小章拉到中间,小心翼翼地扫视着周围:“不过啊。我建议你不要和她走得太近!她呀……她父亲可是鼎鼎有名的逆臣。和她在一起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众人用鄙夷的眼神看着她,小章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努力接受着这些信息。她们对此事避之不谈,竟是因为那宫女是罪臣之女。

      “你偶而同她说说也就罢了,可不要一时糊涂和……”

      “小章,你跟我走吧”。常应催促的声音强行打断众人的阴阳怪气。

      众人鄙夷地朝她看去,常应并没有理会她们的目光,进门放好东西便转身离开。没走两步,却冷不防看见台阶上静坐着一道身影。

      少女面容静默坐在那,正低着头,专注于手中的动作。她左手血迹斑驳,脚边零落散着几个药瓶,右手极其熟练地将布条层层缠上受伤的掌心。

      少女转过头,面色冰冷的看着愣在当场常应。常应喉头一哽,方寸大乱,话也说得磕绊起来:“你、你那个……额,该去前厅了,你可小心……别迟到了。”说完,她一把拽住刚跨出门的小章,几乎是逃跑离去。

      “哎!这是怎么了。”小章被拽得踉跄,却忍不住频频回头。

      那少女孤身坐在冰冷的石阶上,垂首缠伤的模样,与周遭慌乱的氛围格格不入。她低垂的侧脸被夕阳勾勒出一圈淡金色的轮廓,竟有种说不出的寂寥和倔强。

      小章心里倏地掠过一丝好奇——她是谁?为何要独自在此处理伤口?

      那少女始终未发一言,只抬起眼,静默地望着她们仓皇消失的背影。那目光沉静如水,却让小章没来由地心头一紧,赶忙扭回头,加快脚步跟上常应。

      “姐姐怎么拉我这样狠?刚刚那位宫女受伤了,我们不去问问嘛?好像挺严重的”小章皱起眉,轻轻揉着手腕,无辜地发问。

      “在这里你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不需要把心思放在别人身上”常应停下脚步,平静地说着,她望着那姜黄的落日,理了理衣襟,漫不经心地吐了句“这种事情在这是家常便饭,我们也是力不从心。”

      “什么?”小章愣在原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小小的脸上露出了大大的不可思议。

      方才,她听着众人对小秋的冷嘲热讽,心中涌起阵阵不适。想着常应与她人不同,匆匆赶上她,可现在看来……

      “不管吗?”

      良久,郑砚秋才低下头,将药瓶拾起、收好,整理好衣摆,独自朝前厅走去。
      -

      小宫女们零零散散地朝各自的方向走去,不一会她身边所剩的人寥寥无几。

      至昭明殿前,原本极小的嬉戏声音也戛然而止,众人死死低着头,步子不自觉加快了几分。

      突然,四周静下来,只有一阵规律的脚步声从身后慢慢靠近。宫女们立在两边,头更低了些。

      女子身着素衣,步履平缓地走过来,她的目光扫过众人,落在郑砚秋身上时轻轻顿了顿。

      郑砚秋感到一道犀利的目光落在身上,素丽的衣袂在风中轻轻摇曳,恰好映入她眼中。郑砚秋双手紧紧攥住衣角,抿了抿唇,不敢抬头。

      身旁的脚步声渐渐模糊,众人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郑砚秋晃眼一看,那人已消失在转角。一枚玉佩懒懒地躺在地上。她将其捡起细细观摩一番——上刻着一只鸿雁的青玉虎符佩。

      这是——郑砚秋愣了两秒,猛得回神,转头追上它的主人归还……

      “现在怎么上赶着招人眼了!”边上的宫女不屑地看着她,语气满是嘲讽。郑砚秋无视她的冷嘲热讽,转身对她笑了笑:“招人眼?那东西给你,你觉得你能承受得了?”

      那人眼神猛地一滞,正想争论些什么,但似乎想到了什么,蔑视地瞥了她一眼,“承受?我的身世干干净净,怎么不能承受?”

      众人嬉笑着离开,郑砚秋知晓她的意思,这十多年来,她早已习惯她人的冷言热语。她眼底没有任何情绪,独自离开。
      -

      郑砚秋两只手艰难地将盆中的湿巾拧干,擦拭着桌案。“我来吧!”一道干脆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她手中的东西被人拿走。她看着眼前的小章,表情微微怔住,随即道:“不必了,我……”

      两天前小章刚来这,郑砚秋见过她一面。两人互不相识,她对小章的举动有些意外。

      小章朝她笑了笑:“你手受伤了就别碰水了,去干些别的吧。”说完便自顾自地忙活着。

      郑砚秋眼中流露出感激,她嘴角微微抬起:“那就麻烦你了。”
      -

      夜晚,沐浴在月色中的宫闱肃静清凉,两名宫女站在一方墙角处窃窃私语。

      方釉青将手中的药瓶往她怀里塞去,语气强硬道:“拿着!今个在御膳房便见你躲躲藏藏的,回去多换几次药。听见了没有!”张砚秋弯眼一笑,故意拖长了声音:“好——”说完把用布包裹的糕点从袖子掏出来,递给她……

      方釉青与郑砚秋一样,同为罪臣之女,自小在宫里长大,两人的父亲生前为上下属的关系。方釉青年长她一岁,平日里皆以姐妹相称。

      方釉青不顾从前,全心接受这位朋友,托母亲的福,她五年前升为公主的贴身侍女。她自知身处扶青宫的不易,暗地里常与郑砚秋来往。

      两人在夜间闲聊乃常事,欢愉片刻又匆匆离开。

      方釉青刚刚踏入宫门,一道冷冽的声音自身后陡然响起:“干什么去了?”她浑身一颤,猛然回神:“母亲,方才只是觉得有些积食,出去走了走。”

      那妇人目如刀刃瞥了一眼,在她周身扫了一巡,终是没再多问,只不耐地催促:“还不快些去公主跟前伺候?躲什么清闲。”

      “是,女儿这就去。”

      方釉青低应一声,快步绕开母亲的身影,直至穿过廊角、避入暗处,才长长舒出一口气,唇角悄悄弯起一丝侥幸的弧度。

      那妇人朝她走来的方向看去,陷入了沉思。

      郑砚秋独自走在回扶青宫的路上,夜风掠过宫道,吹的她的衣角微微作响。一股冷风袭来,她下意识耸了耸肩。

      “让你再偷吃!还敢不敢了……”,说完又往地上那人身上踢去。“还敢还手?给我打!”

      嘈杂的谩骂声愈发清晰,她闭上眼,往另一边走去j。

      见地上的人不再反抗,众人骂了几句便离开了。那人在地上喘息片刻,缓缓抬起头,狠狠望着那些人离去的方向,微黄的灯光映出他消瘦的脸庞。

      “你……没事吧?”郑砚秋开口问道。那人被这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他猛地从地上跳起,捋了捋那身松松垮垮地衣服,他行了行礼,尴尬地朝张砚秋笑了笑:“多谢大人体恤!小的没事!”

      “我只是一名小宫女,你不必喊我大人”郑砚秋盯着他脸上青紫的一片,皱着眉头,语塞。

      那人见她盯着自己的脸,不用想都知道定然又是青紫的一片,他慌乱地拿手遮了遮,“我叫双喜,既然都在宫中,我们可以认识认识!”他语气里带着兴奋,似乎没有发生过任何事。

      郑砚秋将剩下的糕点给他,淡淡道:“你叫我小秋就可以了。”双喜痴痴地望着那些糕饼,小心翼翼地接过来,弯腰点点头:“多谢秋大人!多谢秋大人!”

      他将糕点大口往嘴里塞,郑砚秋笑了笑:“我要回了,你自便吧。”语毕转身就走。双喜跟上她,“我送你,反正今晚我守夜!”

      郑砚秋瞪大眼睛看着他,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你去干你该干吧!”

      双喜挑挑眉,明白她话里的意思:“现在大人们都入睡了,没人知道!”他嘴吃得鼓鼓的,撑得皮肤有些刺痛,紧紧皱着眉,小声“嘶”了一声。

      郑砚秋无奈地笑了一声,任他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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