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咋办啊宝宝,我只医牲口不医人

作者:咩咩叫的绵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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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 章


      吴州时值四月,连日阴雨不歇。

      青莲镇上重新响起挑担汉子沿街叫卖的声音,今日晌午后罕见的天晴了,陈谷巷的刘老汉脚下生风,抄了好几条近路,终于来到了整个镇最末尾的一家,一副火急火燎的模样站定在一个窄破的院落前,啪啪急促拍打着木门:

      “江郎中!江郎中在吗?江郎中!江……”

      这木门光看着就年纪很大了,在刘老汉的掌力摧残之下,仿佛登时便要光荣致仕,成为灶膛里的一把干柴。

      就在这门即将支撑不住时,有人将它一把拉开,嗓音清亮:“做甚做甚?近日我不接活。”

      说罢她伸手敲了敲门上挂的木牌,上面写着“主家事忙,暂不收治”八个歪扭的大字,“老叔你还是去找旁人罢,我看东街的许郎中就行。”

      刘老汉眯起眼睛仔细端详,这才恍然出声,恳求道:“江郎中,我不识字啊!哎呀,江郎中,我实在是没法子了,家里母牛生小牛,一天一夜了还没生下来,眼看着只进气不出气了,马上就得春耕了,就算是我有事它也不能有事啊,您就行行好,随我去一趟罢!”

      “我家就在陈谷巷,有近路可走,耽搁不了您太多的时辰!”

      站在门后的人身量高挑,浅蓝色交领短褂下一条灰色苎麻裤,长发挽成一个利落的高髻以一根乌木簪在脑后,竟是个女子。

      此时她两手叉腰神色严肃,似在思考。

      听了眼前老汉的描述,江栩心中纠结万分,她从柳泗那儿好说歹说磨了许久,还许上为他的马场免费看诊半年的好处作为交换,才将《鲁全疗马集》借来,只有五日期限,眼看着今日便是最后一日了,她还差了些没抄完,实在脱不开身。

      这书极难觅得,按那柳泗的说法,这书是他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留下来的,十分珍贵,犹如他家祖宗牌位,轻易不可离开柳家。

      虽然只是残本,但江栩难得遇到,实在不想错过。

      抬眼看了看天色,算了会儿来回路程和耽搁掉的时间,咬牙接下了这趟活:“老汉你稍等,我取了药箱来便同你走。”

      江栩提着药箱出来,顺手捞起门边的油纸伞,关好门便跟在刘老汉后头往陈谷巷而去,两人疾步快走,最后甚至小跑起来。

      说来奇怪,原本还尚且算作晴朗的天忽的阴云密布,一副风雨欲来的模样。

      江栩前脚刚随刘老汉来到他家中,后脚外边就滴滴答答的下起了雨,没有丝毫缓冲,顷刻间的大雨如注。

      江栩无暇顾忌,在刘老汉的带领下来到牛棚,这牛棚清扫得很干净,除了牛味和淡淡的草料味,还有股血腥味。

      此时刘老汉口中的母牛正跪趴在地上,肚子隆起,尾巴不耐的左右小幅度甩动,口鼻吭哧的喘着气,原来圆润澄澈的牛眼也因脱力半睁着,显然已经十分虚弱。

      这牛状态比她预想的要差,江栩不再耽搁,打发刘老汉去准备蜡烛和热水,她来到母牛旁边蹲下,一手轻抚它的脊背,一手稍微用力摸向肚子,感受里面小牛的胎位。

      牛通人性,更遑论一辈子给人耕地的耕牛。

      母牛似是知晓眼前这个陌生人是现在唯一能救自己的人,喉中不由发出两声虚弱的哞哞声,眼角湿润,像是哀求。

      江栩摸透胎位后,摸摸母牛脑袋作为安抚,随后将衣袖高高撸起,就着热水洗净手臂,用净布擦干,便吐了口浊气将手伸进母牛的产道。

      她调整小牛位置,轻轻将其向外一点一点的拖拽,母牛也配合的收缩肚子,虚弱但坚定的用力。

      刘老汉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刘婶子站在他旁边,两人看着陪了老刘家八年的黄牛这般模样,心里着实难受,具是眼眶含泪,刘老汉甚至眼眶包不住泪,豆大的眼泪咕噜的滑落,双手握紧,恨不能取而代之。

      夫妻俩看到江栩,心中除了佩服再无其他,此女日后大有可为啊!

      助产过程万不可急,母体还是如此虚弱的状态,江栩稳住心神,集中注意。

      时间缓缓流逝,待终于将小牛拽出母牛体外,已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观察母牛状态,细细处理好后续,再将脐带仔细剪断,江栩终于放松下来,感受着眼前干燥稻草上浑身是血的牛犊心跳有力,不由笑容雀跃,放下心来,转头朝刘家夫妻喊道:“牛崽子生下来了!两头牛都没事!”

      夫妻俩登时用袖子摸了一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拜天拜地。

      处理好两头牛,江栩才有空管自己,刘老汉又端来干净的热水,江栩谢过后开始清洗自己整条染血的右胳膊。

      刘老汉看着这姑娘来时干净的蓝衣现下沾上斑驳血迹,心中过意不去:“江郎中,这衣服脱下咱们给你洗净晾晒后再给你送去吧。”

      江栩仔细清洗着指缝的血迹,闻言不解:“我衣服脱了给你洗,我穿什么回去?”

      刘老这才意识到自己在说些什么,顿时竟有了些为老不尊的羞愧感,老脸通红。

      江栩并不在意,她将刘老汉要出口的道歉堵了回去:“无妨,今日来的匆忙,不然我该要换我接活时穿的衣裳来的。”

      “清洗就不用了,干我们这种行当,对清洗血迹有一套办法,就不劳婶子忙活了。”那边刘婶子要留饭,江栩自是不会答应。

      江栩接过刘婶子递过来的三十文诊金,这是她在青莲镇统一的给牲口接生的价钱,“留饭便不必了,婶子,我家中真的还有要事,就先走了,不用送了。”

      外面大雨尚依旧,但江栩没时间耽搁,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带了把伞,撑开蓝色油纸伞,拎着药箱冲进雨幕。

      刘婶子看着江栩背影,心中酸涩:“江姐姐是个苦命的,给旁人接了一辈子生,自己却没个一儿半女,好不容易捡了个孩子,还没享到福就去了,老天真是不开眼。”

      “这孩子长得真好,又能干又懂事,若江姐姐泉下有知,也能笑着去投胎了。”

      回应的只有刘老汉一句带着叹息的是啊。

      -

      青莲镇坐落在莲花山脉下,这座山脉不高,却有大大小小数十个山头,绵延数百里,横跨吴,随两州。

      山林间,有马疾驰而过,风吹树叶的声音中夹杂着几声鞭子抽打皮肉的声音在山间回荡,又消散在山林间。

      本是计划天黑之前赶至吴州城内,一行人片刻不敢松懈的奔波,却被一场大雨拖缓了脚程。

      雨下的太大,山间行路本就不便,眼下太阳将要下山,更是让他们进退不得。

      还有更糟糕的。

      一行中共三匹马,有一匹马上坐着两个人,一个控马的男人,还有个腹部高隆,竟是个孕妇。此时孕妇低着脑袋,双手无力的下垂,全靠身后之人紧紧箍住才不至于跌落马下。

      那人马鞭一抽,赶上为首之人,“主子,这女的似乎没气了。”

      谢珣闻言后将脑海中记忆的地貌图回忆片刻,带着人在下一个分叉口一转,脱离原定路线,朝山下而去。

      戌时末,整个青莲镇被黑夜包裹,零星四散着几点微弱跳动的幽光。

      江栩回到家已是很晚,她再没耽搁,换了身衣裳便点起蜡烛,重新研墨铺纸,埋头开抄。

      浓重的墨汁味在简陋的屋子内四散开,劣质的纸张,分叉的毛笔,这些无一不昭告着屋子主人的窘迫。

      江栩此时却完全进入到另一个世界,心身全部投入到誊抄的大业当中,直到院门处又传来窸窣声响,和一声较大的破门而入的声音,这才让她讶然抬头。

      将要放下笔出去查看,又一道破门声,破的正是她这间的屋子。

      来人一席黑衣融入黑暗,面容被黑子布巾遮住大半,看不清摸样,只漏一双明显透着凶光的眼睛。

      江栩大惊,面上却不露分毫,按捺着胸腔之中将要跳出来的心脏,眼神沉着的和黑衣人对峙。

      “你是何人?何故强闯民宅?”

      “你是可是劫财?我可以将我的钱都给你。”

      黑衣人面对质问却不发一言,径直走了进来,江栩立即绷紧脊背,不着痕迹的观察四周,试图找出破局之法,抑或鱼死网破。

      可惜她太穷了,这间屋子里太空旷,连个承受的反击道具都没有,江栩欲哭无泪,早知如此,她定要随身携带起码能够反击的利器。

      黑衣人无视她紧绷的神经,抬手往桌上扔了一个白色荷包,荷包系绳松开,子里面漏出几片金叶子。

      ......诶?

      这是何意?她死前的幻觉吗?黝黑的夜晚,家徒四壁的屋子,着装似杀手的,呃,送财菩萨?

      江栩怀疑自己穷疯了。

      黑衣人终于说话了:“借你屋子一用,这是报酬,若想活命,今晚只当自己是个聋子瞎子,若是活腻了......”

      他手上长剑半出鞘,寒光闪了江栩眼睛,未尽之言自是不必再说。

      果然,才不是什么送财菩萨,这是来夺命的罗刹啊!

      江栩十分爱惜自己的小命,闻言立马捂住双耳,死死闭了眼睛,一副无论天崩地裂山洪海啸,我俨然不动的模样。

      屋外大雨哗啦,一墙之隔的屋外,一个身量修长,宽肩窄腰的黑衣男人漠然伫立在檐下,有另一个黑衣人无声息出现在他身边,低声回禀:

      “主子,这镇上没有稳婆,镇上的人生产都会是往邻镇上去找,属下找了个郎中,只是这郎中反应太过激烈,与属下争执过程中竟一头磕在桌角,昏死过去。”

      “倒是属下打听到这镇上曾经有一经验老道的稳婆,她虽已经死了很多年了,但她生前有一徒弟,此间院落便是那稳婆的,屋里边的人,便是她当初那个徒弟,不妨就让她试试?那女人现在状况已是不好了。”

      谢珣淡然回应:“嗯。”

      进到屋子内,入目的便是一个缩着脖子做鹌鹑状的女子,谢珣垂眸,再抬眼,眼底不似适才疏冷,温和却又焦急万分地询问:“敢问姑娘可会接生?深夜打搅实在唐突了姑娘,只是家妻情况十万火急,再耽搁不起了。”

      说罢又忘桌上放了个更大,更鼓的荷包:“这是给鄙人下属赔罪的,下人粗鄙,万望姑娘莫要记仇,待家妻生产后,十倍偿谢。”

      江栩虽然捂住了耳朵,但这声音也挺大,她没办法当作听不见,偷偷掀开一只眼皮,瞄了眼桌上的两只钱袋子,还想再转头看看这声音的主人时,被一道熟悉的出鞘声止住了动作。

      ……不看就不看,谁稀罕。

      她站起身来,一把捞起两只荷包,走出屋子。

      她家只有两间屋子,之前师傅还在的时候她一件师傅一间,后来走了,她便间师傅所住的那件保留部分陈设,多摆了一套桌椅,用作看书抄书。

      院落窄小,三两步就走到了,推开门,映入眼帘的场面江栩一辈子都无法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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