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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玉金,少年郎
入秋的京城,风里已经带了几分凉意。
瑞鑫金铺的铜铃被风拂得轻晃,叮铃一声,惊落了门檐上悬着的几片枯叶。沈玉正垂着头,指尖捏着一把细巧的刻刀,在一块巴掌大的金饼上细细勾勒纹路,金屑簌簌落在青石板上,混着阳光,晃出细碎的光。
“阿玉,把昨儿打好的那对金簪给陈掌柜送过去。”
后院传来师傅的喊声带着点老烟枪特有的沙哑。
沈玉应了声“好”
指尖没停,先将刻刀搁回锦盒,又小心翼翼地把那半成的金饼收进贴身的小木箱里,才起身去里屋取了那对缠枝莲纹金簪。她身形单薄,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衣,墨发用一根素色发带束着,露出的侧脸线条清隽,只是眉眼间总带着点不自知的柔和,瞧着比寻常学徒多了几分文气。
刚转过屏风,就撞上了一道颀长的身影。
沉香混着雪松香的气息扑面而来,沈玉下意识后退半步,手里的锦盒险些落地,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稳稳托住。
她抬头,撞进一双带着几分散漫笑意的桃花眼。
来人穿着一身月白锦袍,领口袖口绣着暗金云纹,腰间系着玉扣,一看便知是富贵人家的公子。他约莫十八九岁的年纪,面容俊朗,只是眉宇间带着点玩世不恭的慵懒,正低头打量着她,目光落在她沾了金屑的指尖,又扫过她略显苍白的脸,嘴角的笑意深了些。
“瑞鑫金铺的学徒,都这么毛手毛脚?”
声音也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调笑,沈玉耳根微热,忙从他手里接过锦盒,
垂眸行了个礼:“公子见谅,是我失礼了。”
她刻意压低了嗓音,让声线听起来更像少年,只是尾音难免带了点天生的软糯,落在对面人耳里,反倒添了几分特别。
这公子正是镇北侯世子金昭。他今儿是奉了母亲的命,来瑞鑫金铺定制生辰礼的。瑞鑫金铺的手艺在京城算是顶好的,尤其是古法铸金的技艺,寻常铺子比不得。他本是闲逛着进来,没成想先撞上这么个看着格外“乖巧”的学徒。
金昭没挪步,视线落在柜台上摆着的几块待加工的金料上,忽然指着角落里一块色泽温润的矿石
挑眉问:“那是什么?”
沈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头咯噔一下。
那是她前几日偶然得来的一块暖玉金,外观看似普通矿石,内里却裹着玉质的金,是沈家祖传秘术中记载的稀有料子,她本打算留着日后防身用,没想着会被人注意到。
“不过是块普通的杂石,不值钱。”
沈玉尽量让语气显得平淡,指尖却悄悄攥紧了锦盒。
金昭却似笑非笑地弯了唇,抬脚走到柜台边,弯腰拾起那块矿石
指尖摩挲着石面,眼底闪过一丝了然:“普通杂石?瑞鑫金铺的杂石,都带着这么浓的金气?”
他自幼跟着军中工匠打交道,对金石的敏感度远超常人,这矿石看着不起眼,可入手的分量和隐隐透出的温润光泽,绝不是凡品。
沈玉心头发紧,上前一步想拿回矿石,却忘了自己身形不如对方高大,踉跄了一下,险些栽进他怀里。金昭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胳膊,入手触感纤细,远不如寻常少年郎结实,他眉峰微挑,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听沈玉急声道
“这真是块没用的石头,公子若是喜欢,拿去便是,不必深究。”
她语气里的急切太过明显,反倒让金昭起了更大的兴趣。他松开手,将矿石在掌心掂了掂,桃花眼弯成了好看的弧度
“哦?我偏就喜欢深究。这么好的料子,拿来给我母亲打个生辰佩,正好合适。”
“不行!”
沈玉想也没想就反驳,话出口才觉不妥,连忙补充,“这料子质地特殊,我手艺不精,怕是糟蹋了好东西,公子还是另选别的金料吧。”
金昭见她急得脸颊泛红,连耳尖都染上了浅粉,模样竟有些招人疼,心里那点捉弄的心思更盛了。他故意板起脸,佯怒道
“怎么?瑞鑫金铺还敢驳主顾的面子?我今儿就要这块,你若是打不好,便把你这双巧手赔给我。”
这话带着几分京城纨绔特有的调笑,落在沈玉耳里,却让她瞬间涨红了脸。她又气又窘,抬眼瞪他,清澈的眸子里盛着怒意,像只炸了毛的小兽,反倒让金昭看得心头微动。
“世子!”
恰在此时,陈掌柜从后院匆匆赶来,见了金昭,忙拱手行礼,脸上堆着殷勤的笑
“不知世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金昭这才收敛了玩笑的神色,却没放下那块暖玉金,只是瞥了眼沈玉,对陈掌柜道
“陈掌柜,我今儿来,是想给家母定制一枚生辰玉佩,就要这块料子,让你这学徒来做。”
陈掌柜愣了愣,看了眼沈玉,又看了眼金昭手里的暖玉金,心里犯了嘀咕——这料子是阿玉私藏的,他也知道那是稀罕物,可世子开了口,他哪里敢驳。
“这……”
陈掌柜面露难色,刚想开口周旋,就听沈玉咬着唇道:“既然世子信得过,我便接下这活。只是这料子金性特殊,至少得半月才能完工。”
她知道这事躲不过,只能先应下,心里却在盘算着,大不了到时找借口拖延,总能保住这块暖玉金的核心。
金昭见她松口,嘴角的笑意又漫了上来,他将矿石往柜台上一放,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放在矿石旁,挑眉道
“定金,半月后我来取货。若是做得合我心意,另有重赏。”
说完,他又意味深长地看了沈玉一眼,那目光带着几分探究,几分玩味,看得沈玉心头一跳。
直到金昭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铜铃又晃了晃,沈玉才松了口气,后背竟惊出了一层薄汗。
陈掌柜擦了擦额头的汗,拍了拍她的肩膀
“阿玉啊,你可算接下了这活,这位世子爷是咱们得罪不起的。不过你放心,你的手艺,定能让他满意。”
沈玉没应声,只是低头看着那块暖玉金,又瞥了眼柜台上那块莹润的玉佩,指尖冰凉。
她总觉得,这位镇北侯世子,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而自己这安稳日子,怕是要被这突如其来的“暖玉金”,搅出波澜了。
风又吹过,铜铃再响,混着金铺里的炉火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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