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入渊[缉毒]

　　辞絮焉推开海底捞厚重的玻璃门，一股裹挟着牛油香气的热浪扑面而来，瞬间将初秋的凉意隔绝在外。陆晨和辞砚已经坐在了老位置——那个靠窗的卡座。
　　两人见她来了便朝她招手。辞絮焉见后，向两人走去，结果还没等入坐，第一句话就语出惊人。
　　“我说，你俩是gay吧？”
　　辞絮焉这话音落下，以他们这一桌为圆心，周遭几桌的嘈杂声像被一刀切断，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邻桌举着手机的女生精准抓到关键词，随即炙热的目光注视而来。
　　“噗——咳！咳咳！”

　　辞砚刚塞进嘴里的毛肚差点从鼻孔里喷出来。筷子“啪”地掉在骨碟上，感受到周遭炙热的目光注视，他整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额头红到脖颈，默默低头捂住脸，声音仿佛从牙缝中挤出：“绝了…已确诊，这是亲妹啊！”

　　陆晨倒是淡定，夹走盘中最后一块糖醋里脊，仿佛说的不是他一样。

　　“喂，你俩别装傻！”辞絮焉见这俩货的反应没达到预期，表情故作严肃但脸上发坏的笑容是藏不住的，银白发丝在灯光下晃出一圈耀眼的光弧，“证据确凿！”
　　“就还记得你俩高三那年，手机算法突然一起‘叛变’的事儿吗？打开抖音全是双男主漫剪，点开微博全是小说推文‘强强联手，双向救赎’……”

　　辞砚听此话后猛地抬头，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溜圆：“龙妹儿？！那果然是你干的！我说我怎么刷了三天三夜都刷不出一个漂亮小姐姐！”

　　“呵。”陆晨这才慢条斯理地放下筷子，抬眼看向辞絮焉，眼神里带着点看穿一切的玩味，“我重刷了三天系统才恢复正常。瑞瑞，为了‘启发’我们，您真是煞费苦心。”

　　辞絮焉拍着桌子站起来，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仿佛一位即将宣读最终判决的大法官：“……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俩是如何靠阴险手段，在本人‘启蒙教育’的基础上，骗取二人世界的？”

　　辞絮焉瞥见邻桌女生兴奋捂嘴，尽显熊熊八卦之火的情景，像是无声的掌声表，达欲爆棚了。
　　加起毛肚蘸了蘸料塞嘴里后，食还没咽下去就要开启那长篇大论:“呵，仗着我忙的跟狗似的。嘴上说着爱我！结果合租合同都摆桌上了，就赌我不会回来是吧？呵呵，居然是心理战。”

　　“还有，就我前天查案的时候，一个街道监控，正好拍到了你俩的亲密照片～”辞絮焉越说越起劲，就差拿个喇叭喊了:“你俩郎才女貌，非常般配，我告诉你哈，360°，多角度照片售卖，10元一张。”

　　辞砚握着筷子的手指尖泛白，手上的筷子已经快被他徒手捏断了，为了保住面子，当即准备使用物理手段强行制服自己这位非常“Good”的亲妹。

　　结果辞砚扑来的动作被陆晨用鱼汤碗挡下。陆晨故作高深地拿起茶杯，吹了吹里面不存在的浮沫：“遇事莫慌～反正她电脑里存着你女装照片。”

　　辞砚：“……”（彻底噎住，敢怒不敢言）

　　陆晨手上则是在慢条斯理地调着蘸料，见辞砚的沉默，嘴角上升了3个像素点，手上默默把辞砚过敏的花生酱挪到一旁。

　　“所以——”辞絮焉银发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战术包重重落在空椅上，“你俩的确是在我昨天刚签购房意向书，然后就合租了？哎呀，好明显的亲密关系～”

　　邻桌几个女生举着的手机演的跟那在打电话一样，但是那手机闪光灯已经出卖了。

　　辞砚呛得满脸通红，刚想解释，但是辞絮焉说的又更起劲儿了。辞砚也是终于忍无可忍了再忍就成忍者了！当即起身，身子微微前倾，上前捂住自己这好妹妹的嘴。
　　‘还遇事莫慌他又不是君子莫慌个得儿啊！’
　　辞砚对着自己的好妹妹露出了一个标准和蔼微，笑里仿佛藏刀。咬牙切齿的从齿缝中挤出几字:“最好给我闭嘴！”

　　辞絮焉看着自己哥哥那似笑非笑的恶魔笑容，有点儿发怵，换上了一个殷勤的笑容，比了个OK的手势。辞砚见辞絮焉比的手势和脸上消退的兴奋，虽然还是有点儿警惕，但却松开了手。

　　辞絮焉唇角忽然浮起某种让辞砚脊背发凉的笑，安抚似地按着他肩膀落座”

　　辞絮焉还没消停2秒，后退几步，与辞砚保持一定距离。生怕这货又上前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说。脸上露出了那种“我知道一个更大秘密”的狡黠笑容，手指在陆晨和辞砚之间来回指点，“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天你俩正因为物理竞赛组队的事闹别扭，互相甩脸子呢。结果呢？刷了半天手机后，是谁偷偷抬头看了对方一眼，然后就愣是没再吵下去的？哎呦呦～这是有启发～”

　　陆晨擦拭眼镜的动作顿了顿。

　　辞砚的耳根刚刚褪下去的血色，“噌”地一下又漫了上来，比刚才更红，把不存在的T恤袖子撸了撸身体前倾，上前就准备动手了。

　　辞絮焉灵活躲避，乘胜追击，压低声音仿佛在宣读最高机密：“本法官现在当庭宣判：你们当时就是觉得对方——眉、清、目、秀吧～”
　　最终辞絮焉也是被制裁了，这下是真老实了呀dT-Tb。

　　笑声中，辞絮焉从战术包抽出一份文件，《跨省支援函》的红章在火锅蒸气里像道灼目的烙印。“明天去云州。不过以本法医宣判：鉴于二位行为可疑，且有事实证据，罚你们今晚的聚餐费用买单。”
　　辞砚一听这话，当即肯定不乐意，语气中带着抗议和一点儿语气中从内到外的中二叫道:“证据，那算证据吗？我不同意，我要抗议！”不过没人理。
　　陆晨听见辞絮焉的话后擦拭眼镜的动作顿了顿：“巧了，我明天也出差。"陆晨看着锅里翻滚的红油，想想，这大概是他进入封闭任务前，最后一点能称之为‘个人’的时间了。
　　而辞絮焉盯着陆晨无意识摩挲杯壁的右手小指——这个他撒谎时才会有的小动作，和三岁玩过家家时一模一样:"……陆哥，咱就是说你搁这光擦你那镜片，你装啥高冷人设呢？别擦了，吃饭。”
　　陆晨:“……”
　　陆晨擦拭镜片的手再一次顿了顿。
　　辞砚见没人理自己，也是妥协了。盯着文件愣了三秒，声音都变了调:“这不是爸当年……龙妹儿！云州那地方的蚊子比蝉都大，你zhen要去啊？”(此句中带有方言)

　　辞絮焉“是的，必去的，毕竟就算你不同意，我这也算是先斩后奏了，因为这可不是申请书，而是支援函，今晚的高铁哟～”
　　辞砚听见这话，又拿起那《跨省支援函》看了一眼，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时间是两年？！两年见不着？只能打视频？No！
　　“我还要抗议！”
　　辞絮焉有时候是真觉得自己哥哥的，可能是间接性智障？咋就在熟人面前这么智障，这么中二呢？难道是蒸熟了？
　　辞絮焉将毛肚蘸了蘸料，看着自己那还在嚷嚷的哥哥，逮准时机将筷中毛肚捅进辞砚嘴里，直接给辞砚来了个核酸。:“……抗议无效。”
　　“咳，咳咳，yue，咳咳，e……谋杀亲哥啊！”辞砚被辞絮焉捅的白眼都出来了，而罪魁祸首还在那完全不顾形象的开怀大笑呢，这笑声……跟鹅一样。甚至旁还有个噗哧笑出声，完全是在看戏的陆晨。
　　辞絮焉笑的肩膀微抖，身体往旁边倾，手捂着肚子，是真的有点儿笑的停不下来了:"he，he哈，哈哈哈哈，哥你刚才翻白眼的时候，是真的可以拍照当表情包的，he哈哈。”
　　“密尼玛的！”辞砚此时，已经做好今天与自己这位好妹妹大干一场了，突然想到一计。突然俯身站起，故意压低声音说:"龙妹儿～最近和小林也如此举止亲密，又是签意定监护人，又是金兰结义的你俩不会是……百合吧？”
　　刚才还在开怀大笑的辞絮焉明显一愣，话题由此而展开……
　　辞絮焉反应过来后，以一种专家讲座的模样说:“哥，我觉得，以你这痞里痞气的中二样，以小说惯例，你必是受。”
　　辞砚也不甘示弱:“我看你也像在下边儿。”
　　辞絮焉率先破防:“……我你＊％＃@，我祝你一辈子不能反攻！”
　　辞砚嘴角微抽，但还是保持礼貌，甚至还笑盈盈的:“谢谢祝福，作为回礼，亲哥哥也祝福你。”

　　很好，已确定这俩货绝对是亲兄妹了。
　　而在一旁一直默默埋头干饭的陆晨，也是终于放下筷子，瞥了一眼跟“辩论”似的兄妹说:“我真心建议你俩拨打021-64387250咨询一下脑子，实在不行拨12356，全国心理援助热线，电话服务提供24小时专业心理支持。”

　　辞絮焉And辞砚几乎异口同声的说“不需要。”“你装嘛高清？”

　　陆晨嘴角微抽，也是被这俩的异口同声给无语到了，果然是亲兄妹。

　　不知不觉，几人也是在欢乐和“文明”语言中祥和交流的玩到了9点多。

　　店门口分别时，辞絮焉把备用钥匙抛给辞砚：“记得浇我的食虫草，饿死了找你赔！” 陆晨突然喊住她，往她战术包塞进三盒自热火锅：“地域习俗关系，云州食堂肯定难吃，这是维持你两年生存的口粮。”
　　辞絮焉感受到这沉甸甸的自热火锅，也是怪无语的，不过……这藏在玩笑话中的关心还挺美好。

　　等网约车时，辞絮焉发现自热火锅盒子底部贴着便签：「辣度调整版，辞砚试吃认证」。她笑着抬头，看见马路对面陆晨正把辞砚从盲道拽回人行道。海底捞的喧嚣被玻璃门隔绝在身后，初秋的晚风带着一丝凉意，卷起地上的一片落叶，擦过辞砚的裤脚。三个人站在霓虹灯下，影子被拉得很长，像三条即将分别的溪流。

　　辞絮焉抬手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银发，网约车恰好停在路边。她拉开车门，回头朝两人随意地摆了摆手，动作干净利落得像她下解剖刀。

　　“走了，云州见。”

　　她的声音平静，仿佛只是去邻市出个短差。战术包被扔在后座，里面装着那份将改变她一生的《跨省支援函》。车子汇入车流，她没有再回头。辞絮焉靠在车窗上，战术包里的《跨省支援函》硌在腰间。她闭上眼，脑海里不是云州的地图，而是父亲牺牲前最后一次离家时，那个同样没有回头的背影。
　　她不知道，这不是一次普通的支援，而是一场为自己选定的、盛大的献祭。

　　陆晨目送车子远去，，直到尾灯消失在下个路口。他下意识地摸向口袋里的加密手机，冰凉的金属外壳让他指尖微顿。

　　“我也得去准备‘出差’了。”他转向辞砚，语气是他一贯的平淡，“这次任务保密级别高，老规矩，会联系不上。”

　　这话他说过很多次。辞砚也习惯了这位发小隔三差五就“人间蒸发”一阵子，去处理那些他从不细说的任务。

　　“知道，哪次不是这样？”辞砚推了下眼镜，无奈地笑了笑，“等你回来再算账。”

　　陆晨没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随即转身，走向与辞絮焉相反的方向的小巷，身影很快消失在地铁站口。在站台无人的角落，他掏出手机，开始了“切断”流程。

　　原地，只剩下辞砚。站在原地，看着两人消失的方向，一种强烈的不安感攫住了他，但也没当回事，以为是最近熬夜导致。他摸出手机，在名为【今天陆晨做饭了吗】的三人小群里发了条消息：「@龙妹儿到了报个平安 @晨出差顺利」

　　他看着聊天背景里去年生日时三人的合照，笑了笑，将手机塞回口袋。今晚实验室还有一组显影剂的对照数据要记录，他没时间伤春悲秋。

　　他走向停车场，准备驱车返回省厅实验室，继续他作为毒物顾问的日常研究工作。他并不知道，妹妹的网约车正驶向命运的拐点，而发小刚刚在地铁站里，亲手将他们拖入了名为“七月半”的加密文件夹。

　　此刻，风平浪静。但海底捞蒸腾的雾气，已是三人之间最后一口人间烟火。
　　车门关上，载着辞絮焉驶向未知的云州——那里等待她的，远不止比蝉还大的蚊子。

　　陆晨收回目光，加密手机的冷光映在他眼底。是时候了，该把“辞砚”和“辞絮焉”这两个名字，亲手拖入那个名为“七月半”的加密文件夹了。

　　他并不知道，这一拖，就再也没能轻易地拖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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