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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棠归
秋末十点,夜凉浸窗。
餐厅的喧闹刚散,杯盘余温未褪,宾客散尽后,只剩许家两姐妹守在原地。
窗外路灯昏黄,国槐残叶被风卷着簌簌叩窗,远处楼栋只剩零星暖光,墨蓝夜空悬着弦月疏星。草木的清寂混着潮润晚风,从半开的窗缝漫进来,裹着生日尾声的软暖。
许依指尖划过桌上未收的蛋糕盒,奶油甜香缠在空气里,与杯底残留的果酒气息缠缠绵绵。
许棠把散落的气球绳轻轻绕在手腕,橘色光晕在鞋面投下浅浅圆晕,忽然抬头笑:“今年蜡烛没吹够,明年要多插两根。”
许依应声,伸手将她耳边垂落的碎发别至耳后,指尖触到她带着暖意的耳廓。
窗外风又起,枯叶擦过玻璃的声响细碎绵长,桌上小彩灯还在轻轻闪烁,把两人的影子叠在暗红桌布上,安静得像一幅浸了秋夜凉意的画。
“姐,走吧,不早了。”许棠轻声道。
许依轻笑,瞥了眼窗外渐浓的夜色:“嗯,走吧,确实不早了。”
两人结完账走出餐厅,秋夜凉意瞬间裹上来。
十点多的街头早已没了行人,这地方本就偏僻,出租车更是难觅踪影。许棠皱了皱眉,看向许依:“姐姐,咱们这能回家吗?”
“放心,等我打电话找人。”许依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指尖在通讯录里翻找,接连打了五六个电话,不是无人接听就是不便出门。
直到拨出最后一个,听筒里终于传来淡淡的男声:“喂?”
“李宇凡,能不能来华庭接下我和我妹妹?”许依松了口气,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急切。
“行,等着。”对面干脆应下。
“位置发你微信了。”
不过几分钟,两辆电动车的车灯刺破夜色,朝华庭餐厅驶来。李宇凡和他的同伴停在路边——
前者是利落的飞机头,长相普通却透着熟稔;后者截然不同,微风碎盖下,右眼缀着颗泪痣,眉眼清俊,自带几分疏离的帅。
许依熟门熟路坐上李宇凡的车,转头看向妹妹。
她不认识那位陌生少年,不好贸然让妹妹上前。
正犹豫间,少年已淡淡吸了口烟,烟雾缭绕,朝前方散去,目光落在许棠身上时,眉梢不经意挑了挑,似是被她的模样晃了下——
许棠生着一双杏眼,身形纤瘦,皮肤是天生的冷白,在路灯下透着淡淡粉调。
“上来吧。”少年的声音清清淡淡,打破了短暂的沉默。
许棠应声坐好,车子稳稳发动。
半路风凉,少年忽然侧头看她,疑惑道:“妹妹?”
“嗯?”许棠疑惑抬起眼。
少年忽然肆意笑了笑,眼底的疏离散去几分:“十几年没见,就忘了我啊?”
许棠望着他的眉眼,一种熟悉的陌生感涌上心头,迟疑着问:“你是?”
“赫望信,”他放缓了语速,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温柔,“你的青梅竹马。”
秋夜的风卷着草木的凉意,从耳侧呼啸而过。许棠的脑子忽然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那些蒙着灰的童年碎片瞬间鲜活起来——
老宅院里爬满墙的爬山虎,夏日午后一起捉过的蝉,那个总爱把弹珠塞给她、替她挡掉坏小子的男孩。只是记忆里的身影还带着稚气,眉眼模糊,远不如眼前这张脸清俊挺拔,连那颗泪痣,都比小时候更分明。
“赫望信……”她轻声重复,尾音带着点不确定的颤,“你怎么会在这里?”
“回来办事,刚好跟宇凡凑一块儿。”赫望信转着车把,避开路面的坑洼,声音被风揉得柔和,“倒是你,这么多年没见,越长越好看了。”
许棠的脸颊忽然发烫,下意识攥紧了腰间的气球绳,橘色光晕在她手背上轻轻晃动。
她不敢再看他的侧脸,只好将目光投向路边掠过的树影,那些国槐残叶在路灯下飞旋,像极了此刻乱哄哄的心跳。
前方李宇凡的车放慢速度,许依回头朝他们喊:“快到路口了,你们家往哪边拐?”
“跟你同路,到前面小区门口停就行。”赫望信应着,转头看了眼身旁低着头的许棠,嘴角勾了勾,“当年你总哭着拽我衣角说怕黑,现在敢这么晚还在外头,嗯?”
“我……我有姐姐陪着。”许棠小声反驳,没忍住笑了。
许棠小时候确实胆小,每次晚归都是赫望信牵着她的手,用树枝打着前头的路,说“有我在,鬼都不敢来”。
说话间,车子已停在小区门口。许依先下了车,转头看见妹妹和赫望信并排站着,路灯把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倒有几分说不清的契合。
“没想到是赫望信啊,”许依笑着打趣,“多年不见,倒是越来越精神了。”
赫望信挠了挠头,褪去了刚才的肆意,倒显出几分腼腆:“姐,好久不见,今天刚好碰上,也算巧。”
“可不是巧嘛,”许依看了眼腕表,“太晚了,你们也早点回去,赫望信,以后常联系啊,棠棠总念叨小时候的事呢。”
许棠的脸更烫了,偷偷掐了下姐姐的胳膊。
赫望信却笑得眼睛发亮,看向她时,眼底盛着细碎的光:“好啊,我把微信推你,以后有空,带你去吃小时候爱吃的那家糖糕。”
风还在吹,却好像没那么凉了。
许棠望着他眼里的泪痣,忽然觉得这个秋末的夜晚,比刚才生日的蛋糕还要甜。她轻轻点头,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点雀跃:“好啊。”
微信加上的提示音在秋夜里轻轻响起,赫望信把手机揣回口袋,朝她们挥了挥手:“快上去吧,楼道里黑,小心点。”
许棠嗯了一声,跟着姐姐转身往小区里走。走了两步忍不住回头,刚好撞见赫望信还站在路灯下看她,见她回头,他忽然扬起手,做了个打电话的口型。
她慌忙转回头,脚步都快了些,耳尖的热度迟迟没退。
楼道里的声控灯应声亮起,暖黄的光映着两人的影子。许依侧头看她泛红的脸颊,笑着戳了戳她的胳膊:“怎么,见到青梅竹马,开心坏了?”
“姐!”许棠嗔了一声,却忍不住弯了嘴角,“我就是没想到,会这么巧。”
推开家门,客厅还留着白天布置的气球,橘色的、粉色的,蔫蔫地挂在沙发上,残留着生日的余温。
许棠换了鞋,把绕在手腕的气球绳系在阳台栏杆上,转头就看见手机弹出赫望信的消息,只有一张照片——
是刚才路边的国槐,残叶上沾着细碎的夜露,路灯的光落在上面,像撒了层碎钻。
紧接着又是一条:“秋末的夜,和小时候一样凉,但今天多了点甜。”
许棠捧着手机,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敲出一行字:“糖糕要趁热吃,下次见面可别忘了。”
发送成功的瞬间,窗外传来电动车远去的引擎声,她走到阳台往下看,两道车灯的光渐渐汇入夜色,像两颗流星。
风卷着草木的气息飘进来,混着客厅里没散尽的蛋糕甜香。她忽然觉得,这个秋末的深夜,不仅有清冽的凉,更有藏在重逢里的、绵长的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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