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持剧本来大明，却拿错反派剧本

　　脑袋像是被塞进了一个正在高速运转的洗衣机里，嗡嗡作响，沉重得抬不起来。
　　我叫墨小鱼，二十五岁，明史研究方向苦逼研究生一枚。此刻，正深陷于毕业论文《论建文帝削藩失败之必然》的泥潭，在图书馆啃书啃到天昏地暗，差点把自己也一并啃进故纸堆里。
　　键盘上，我刚敲下最后一段结论：“……是故，建文之败，非战之罪，实乃其仁柔寡断，削藩策略急迫失当，加之对手燕王朱棣过于强悍所致。其悲剧，早在其皇祖朱元璋为其铺路，剪除蓝玉等悍将，乃至其兄朱雄英、其母常氏早逝，留下权力真空时，便已埋下伏笔……”
　　写到这里，我忍不住为朱允炆叹了口气。多好的开局啊，正统的皇太孙，身边要是有几个靠谱的帮手，何至于被四叔掀下龙椅，落得个生死不明的下场？
　　“唉，朱允炆啊朱允炆，你说你身边要是能有个明白人，何至于此……”我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小声嘀咕，意识渐渐模糊，“要是能穿回去……帮他就好了……”
　　最后一个念头消散，我彻底趴在了键盘上，屏幕幽幽地反着光。
　　……
　　脖子好痛。
　　不是落枕的那种酸疼，是仿佛被粗糙的绳索死死勒过，火辣辣地疼，连吞咽口水都像是受刑。
　　冷，刺骨的阴冷顺着身下粗糙的地板蔓延上来，激得我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霉味、灰尘味，还夹杂着……一种若有若无的、让人心慌的腐败气息。
　　我在哪儿？
　　图书馆停电了？还是哪个缺德室友恶作剧？
　　我费力地想睁开眼，眼皮却重若千斤。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压抑的呜咽声，像受伤的小兽，绝望又无助。
　　“哭什么哭！能跟着娘娘一起去伺候太祖皇帝，是你们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一个尖利刺耳，如同砂纸摩擦铁器般的声音猛地炸开，震得我耳膜生疼。
　　娘娘？太祖皇帝？
　　什么玩意儿？
　　我猛地睁开双眼。
　　视线花了片刻才逐渐聚焦。没有图书馆温暖的灯光，没有堆满书籍的书桌，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昏暗。
　　我躺在一片冰冷粗糙的石板地上，身下连张草席都没有。四周是光秃秃的、布满污渍的墙壁，只有一扇窄小的、装着铁栏的窗户透进些许惨淡的天光，勾勒出房间里影影绰绰的人影。
　　七八个和我一样，穿着灰扑扑、打满补丁的古代衣裙的女孩，蜷缩在角落里，大多在瑟瑟发抖，低声啜泣。她们年纪都不大，最大的看着也不过十五六岁，脸上毫无血色，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而我自己的身上，也穿着一套同样破旧、散发着异味的女装，布料粗糙得磨皮肤。
　　我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不是恶作剧！
　　没等我想明白，那个尖利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浓浓的不耐烦：“都给我听好了！待会儿上路，都利索点，别磨磨蹭蹭的，惹得黄公公不高兴，有你们好果子吃！”
　　我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藏青色宦官服饰、面白无须的中年男人，正叉着腰站在铁门旁，眼神阴鸷地扫视着我们，如同在打量一群待宰的牲畜。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内侍，低眉顺眼，却同样面无表情。
　　宦官？太监？
　　一个荒谬又恐怖的念头，如同惊雷般在我脑海中炸开。
　　我僵硬地转动脖颈，目光缓缓扫过这个狭小、肮脏、如同囚笼般的房间。没有多余的摆设，只有……只有房梁上垂下来的，一束束刺目的白！
　　那是拧成股的，上吊用的白绫！
　　足足有七八束，就那么静静地悬在那里，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着不祥的死亡气息。
　　殉葬！
　　这两个血淋淋的字眼，裹挟着我在故纸堆里看到过的所有冰冷记载——明初，后宫妃嫔、宫女为皇帝或高级妃嫔殉葬的陋习——瞬间冲垮了我的理智。
　　我，墨小鱼，二十一世纪的历史系研究生，竟然他妈的穿越了！而且一穿过来，就要给一个不知道是谁的“娘娘”殉葬！
　　巨大的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了我的心脏，让我几乎无法呼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差点当场吐出来。
　　“你！还愣着干什么！”那中年宦官锐利的目光猛地钉在我身上，带着审视和嫌恶，“装死吗？赶紧起来排好队！”
　　他话音未落，旁边一个小内侍已经小步上前，动作粗鲁地将我从地上拽了起来，推搡着我站到那些哭泣的宫女队伍里。我的双腿发软，全靠一股求生的本能支撑着才没有瘫倒在地。
　　冷静！墨小鱼！冷静下来！
　　我在心里疯狂地呐喊。恐惧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我死得更快！我是学明史的！我知道这段历史！知识，现在是我唯一的武器！
　　我强迫自己深呼吸，尽管吸入的空气都带着绝望的味道。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开始运转。
　　明初……殉葬……洪武……
　　朱元璋！
　　对！现在是洪武年间！只有明初，尤其是朱元璋时期，才如此大规模地使用活人殉葬！
　　我必须知道具体年份！必须知道现在是哪一年！这关系到……关系到外面那个世界的格局，关系到我能利用什么！
　　我猛地抬起头，看向那个领头的中年宦官，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急切：“公公！公公！奴婢……奴婢有要事禀报！”
　　我的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连哭泣声都停顿了一瞬。
　　那中年宦官——后来我知道他姓刘——眉头狠狠一皱，阴冷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在我脸上：“贱婢，死到临头，还想耍什么花样？”
　　“不是花样！”我急声道，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是关于……是关于太子妃常氏的秘密！奴婢无意间得知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必须立刻面见管事公公！否则……否则恐生大祸！”
　　我赌了！
　　太子妃常氏！常遇春的女儿！朱标的原配！朱允熥的生母！
　　在洪武朝，常氏的身份极其敏感且重要。她的父亲是开国名将，她的儿子牵扯到未来的皇位继承。更重要的是，根据我的记忆，常氏在洪武年间就已经去世了，但具体时间和细节，史书讳莫如深。任何一个涉及她的“秘密”，都足以引起宫廷管理者的高度紧张！
　　果然，刘公公的脸色瞬间变了。他死死盯着我，眼神惊疑不定，似乎在判断我话语的真伪。常家、太子妃……这些字眼，显然触碰到了他敏感的神经。
　　时间一秒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他会不会觉得我在胡言乱语，直接把我勒死？
　　就在我几乎要绝望的时候，刘公公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带着浓浓的风险权衡：“……把她带出来！”
　　他身后的一名小内侍立刻上前，粗暴地抓住我的胳膊，将我拖出了那个充满死亡气息的房间。
　　铁门在身后“哐当”一声关上，隔绝了里面那些女孩们绝望的目光。
　　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双腿止不住地发抖，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暂时……活下来了。
　　但我知道，这仅仅是第一步。我编造了一个“秘密”，接下来，我必须用更多的谎言和“知识”去圆它，才能在这吃人的宫廷里，真正挣得一线生机。
　　刘公公阴恻恻地凑近我，压低了声音，带着十足的威胁：“小丫头，你最好真的知道些什么。若是敢戏耍杂家，杂家有的是法子，让你求死不能！”
　　我抬起头，迎上他审视的目光，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奴婢不敢。”我低声说，声音还有些发颤，但眼神努力保持坚定，“奴婢只想活命。请公公带奴婢去见能主事的公公，奴婢……自有分晓。”
　　刘公公冷哼一声，没再说什么，只是示意小内侍押着我，沿着昏暗、潮湿的宫道向前走去。
　　脚下的路凹凸不平，宫墙高大，投下沉重的阴影，将天空切割成狭窄的一条。这就是大明洪武年的宫廷，辉煌壮丽之下，是无处不在的森严等级和吞噬生命的残酷。
　　我一边机械地挪动脚步，一边疯狂地回忆着所有的历史细节。
　　洪武二十五年……洪武二十五年……
　　对了！今年！就是今年！
　　我猛地停下脚步，瞳孔骤然收缩。
　　如果我没记错，洪武二十五年，发生了那件震动朝野，彻底改变明朝政治格局的大事——
　　太子朱标，奉旨巡视陕西归来后，于四月丙子日（农历），病逝！
　　而现在，看这天气，似乎是春末夏初？
　　我的心脏狂跳起来，一个清晰无比的时间锚点，终于出现在我混乱的脑海里。
　　今天，是洪武二十五年。
　　距离太子朱标病逝，还有……不到三个月。
　　而我，墨小鱼，一个本该在六百年后图书馆里写论文的研究生，此刻正站在大明洪武年的宫廷里，脖子上还残留着殉葬白绫的勒痕，为自己的性命苦苦挣扎。
　　历史的洪流，就在我身边汹涌。而我，已经身陷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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