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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
过去我总在想:倘若世界被抽走所有色彩,只剩下黑白灰,生活该是何等模样?
直到那一天——或许是某个被浓雾吞噬的黎明,或许是某阵撕碎梧桐叶的狂风之后——我才真正懂得:世间本无绝对的黑,大多不过是浅灰在深灰中沉溺,或是深灰在墨灰中窒息。
自那以后,我再也没有看见过别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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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原因?
时间过了太久,亦又或许是大脑难得启动了某种仁慈的保护机制,将最锋利的碎片深深掩埋,只大概记得确是发生了什么事让我受了极大的打击,近乎崩溃,哭着睡去,第二天醒来,就变成了这样:被抽走饱和度的默片。
记得那天醒来时我是慌张的,也很害怕,拉开了窗帘想告诉自己只是房间里的幻觉,可扇在脸上的痛觉告诉我,事实就是这样的,我只能看见黑白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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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选择了藏着,不告诉家人、老师或是关系很好的朋友,独自面对所有的改变与痛苦。
毕竟,说了又能怎么样呢?
不过是在他们平静的湖面投下石子,换来几圈同情的涟漪,而后依旧要独自面对深不见底的漩涡。
再谈补救?早已太迟。
没有原型的废墟,早已无法重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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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无边无际的灰白,所有色彩都褪成了深浅不一的灰烬,可我分不清楚那些颜色,只能凭着直觉和经验瞎猜。
我在房间里“探索”原来所有的事物,记忆里却记不起它们原本的色彩,好像一直就是只有黑白灰的。
我只能根据文字般的记忆一点点地辨认每种颜色的区别,可只要是淡一点的颜色,都是白色的一片,没有丝毫区别,就连原本鲜艳的对比色,也只是深浅之差。
我该怎么办才好,就这么,像看遗照一样看着世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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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自己闷在房间里,两天后,彻底放弃了通过黑白灰的色差辨认各种颜色。因为做不到。
慢慢地,我竟也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看灰白的梧桐叶在风中打着旋儿坠落,看灰白的云絮在铅灰色天空中缓慢腐烂,看灰白的人群如影子般掠过街道。
手机屏幕里的表情包失去了鲜活的眉眼,衣柜里的衣服成了深浅不一的布条,连窗外的四季都简化成了“落叶的灰”与“飘雪的白”。
对这个世界的兴趣,早已被抽离得干干净净,亦或许,我本就不曾对什么真正感兴趣过——那些所谓的“热爱”,不过是对孤独的短暂逃避,现在的空白,只不过让这份对世界的“冷漠”更清晰罢了。
可在这一切中变化最小的竟然是原本只有黑白灰的试卷,所以我把自己沉没在了题海里,妄图能忘掉自己的“色盲”。
怎么可能呢?一抬头,就是血淋淋的现实。
不,是只有黑白灰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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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在路上,看不清红绿灯的颜色,就只能根据上下和形状判断,从前的习惯在此刻起了作用,不至于让我连出行都举步维艰。
吃饭时不再挑出葱姜之类的,因为和其他的菜分不清,父母还问我怎么突然开始吃了,我感受着葱从被牙齿咬碎开始蔓延到头顶的气味,忍住嘴里想吐的感觉,笑笑没回答。
我在笑什么呢,我能笑什么呢,笑自己藏的好,笑自己太会演戏,这么久了,家里人一点没有发现我的异常,还在夸我最近学习很用功。
是啊,我确实“用功”——用试卷的黑白,掩盖世界的灰白。
开学了,学校里为了防止别人看出来,我和同学们的交流也渐渐变少。
之前关系好的同学问我怎么笑的少了,话也不怎么说了,我摇摇头,勉强笑了笑,没有回答。
我原来的“朋友”呢,她也没有多问,又去找了另外关系好的同学,然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我看着她们的背影,又自嘲的笑笑,几乎要控制不住流泪。
何必呢,她只在你有用的时候,会在乎你一点。
原来“朋友”是如此易碎的词汇,我早该看清的。是我不配。
我不再找她说过话了,只在交作业时必要交流,当然,她也没再怎么找过我。
人类,是多么可笑的物种啊…
我好累,我想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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