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下等念晞

　　当你孤单你会想起谁，你想不想找个人来陪，你的快乐伤悲，只有我能体会—《当你孤单你会想起谁》

　　深市六月的湿热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连苹果台演播厅都被裹得严实，空调风都带着黏腻的质感。

　　苏念晞捏着台本的指尖沁出薄汗，台本印着的“嘉宾，陈樑安”，像一根细针，轻轻戳着她藏了五年的心事。

　　“念晞，别慌！馨姐急性阑尾炎送医院了，这活儿只能你顶。”

　　制片人张姐踩着高跟鞋冲过来，把一个新的耳麦塞进她手里，

　　“《回响》是S级综艺，首录不能出岔子，你平时彩排很稳，就按之前的节奏来！”

　　苏念晞点点头，喉咙里像堵着团温软的棉花。

　　她进台才一年，平时多是做辅助主持，独立控场的机会屈指可数，更别提面对的是陈樑安。

　　导播室传来“倒计时10秒”的指令，她深吸一口气，踩着高跟鞋走向舞台，裙摆扫过侧台的瞬间，耳边已响起观众调试荧光棒的细碎声响。

　　聚光灯落在身上的瞬间，苏念晞强迫自己扬起训练多年的微笑，声音平稳柔和，精准踩在音乐间隙里：

　　“欢迎各位来到苹果台年度音乐综艺《回响》的录制现场！

　　在这里，我们将见证华语乐坛的实力唱将们，用歌声唤醒藏在时光里的故事。”

　　“接下来这位嘉宾，他的歌声曾是无数人青春里的‘睡前故事’，

　　一首《清晨》唱遍街巷，《北极星的钻石》更是赚足了偶像剧观众的眼泪。

　　暌违乐坛五年，他终于带着音乐回归，让我们用掌声欢迎，陈樑安！”

　　苏念晞的声音平稳柔和，符合她在台里“甜而不腻”的主持风格。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念出“陈樑安”三个字时，喉咙发紧，像含着半颗没化的水果糖，甜意里裹着涩味。

　　她下意识攥紧台本，指腹蹭过纸质封面，耳边传来升降台启动的轻微机械声。

　　聚光灯骤然聚焦在升降台，随着平台缓缓升起，一道颀长身影映入眼帘。

　　陈樑安穿了件灰蓝色薄西装，袖口松松挽到小臂，露出腕间一块机械手表。

　　这穿搭像极了他早年采访里说的“舒服就好”，没有顶流的张扬，倒有几分邻家哥哥的温和。

　　他比五年前清瘦些，下颌线更锋利，额前碎发被风吹得微乱

　　可当他抬眼看向观众席时，那双眼睛依旧带着熟悉的“梁式温柔”，只是此刻蒙着一层淡淡的疏离，像隔着一层磨砂玻璃。

　　乐队前奏响起，是《小孤单》的旋律—，这首歌不是他最火的代表作，却是苏念晞记忆里最特别的一首。

　　陈樑安握着话筒的姿势很放松，指尖轻轻贴着麦克风，没有夸张的肢体动作，就那样站在舞台中央，开口的瞬间，演播厅里的嘈杂瞬间被压下去。

　　他的声音还是标志性的“暖磁嗓”，尾音带着轻微的气音，唱到“当你孤单你会想起谁”时，气息稳得像在录音棚。

　　可苏念晞却听出了不一样的味道，当年他在纽约咖啡店哼这首歌时，尾音里藏着笑意，而现在，只剩下平静，像一潭不起波澜的湖。

　　苏念晞站在侧台阴影里，手里攥着话筒的力道不自觉加重。

　　五年前纽约的冬天突然清晰起来：

　　她常去在纽约大学图书馆复习；

　　陈樑安总是戴着黑色口罩，穿着连帽衫，坐在靠窗的位置带一杯热美式，一待就是一下午。

　　有次店里循环播放《小孤单》，她一边着轻轻哼，转身就撞进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

　　“你喜欢这首歌？”他的中文带着点马来西亚口音，尾音微微上翘，像羽毛轻轻挠了下心脏。

　　那时她还不知道他是“偶像剧男主专业户”，只觉得这个安静听歌的男生很温柔...

　　“……你的快乐伤悲，只有我能体会，让我再陪你走一回。”

　　最后一句歌词落下，陈樑安微微低头，向观众席鞠了一躬，动作幅度不大，却透着恰到好处的礼貌。

　　观众席的欢呼声瞬间炸开，有人举着“樑安，欢迎回归舞台”的灯牌。

　　他只是笑着挥手，目光扫过舞台时，短暂地停留在苏念晞身上，又迅速移开，像只是看了一个普通的工作人员。

　　苏念晞按流程走上前，脸上挂着训练多年的微笑：

　　“陈老师，时隔五年再唱《小孤单》，现在的心情和当年录这首歌时，有什么不一样吗？”

　　她刻意避开“纽约”“过去”这些关键词，尽量让提问保持专业。

　　陈樑安接过助理递来的温水，指尖碰了碰杯壁，语气平淡：

　　“当年录这首歌时，心里有很多不确定，现在更踏实，因为知道还有人在等我的音乐。”

　　他的回答很官方，没有多余的情绪，就像他早年接受采访时，从不说太多私人话题，总是把重点拉回音乐上。

　　苏念晞继续按台本提问，从新专辑的计划问到对年轻歌手的看法

　　陈樑安都一一作答，语速不快，逻辑清晰，偶尔会说一两句温和的玩笑。

　　比如“现在的小朋友唱跳都很厉害，我得好好练才能跟上”，逗得观众发笑。

　　可他始终没再看苏念晞一眼，仿佛他们之间那段纽约的回忆，只是她一个人的幻觉。

　　导播提示“时间到”，苏念晞笑着收尾：

　　“感谢陈老师的分享，也期待您在《回响》接下来的舞台，我们稍后见！”

　　说完话她也回到了后台，却被陈樑安的声音叫住：“念晞。”

　　苏念晞的脚步顿住，心脏猛地一跳，她缓缓回头

　　看到陈梁安手里拿着她不知道何时不小心掉在地上的笔，笔帽上刻着“New York”的logo，是她当年从纽约带回来的。

　　“你的笔掉了。”他走上前，把笔递给她，指尖不经意间碰到她的手指，带着一丝凉意。

　　苏念晞赶紧接过笔，攥在手心，声音有些发紧：“谢谢陈老师。”

　　她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怕从里面看到熟悉的温柔，更怕看到陌生的冷漠。

　　“不客气。”陈樑安说完，转身走向后台，浅灰色的针织衫背影渐渐消失在侧幕条后。

　　苏念晞站在原地，手心的钢笔硌得她生疼，刚才指尖相触的温度，却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心口发慌。

　　回到休息室，制片人张姐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

　　“念晞，表现不错，没怯场！接下来你去对接一下陈老师的小剧场流程，他是重点嘉宾，别出岔子。”

　　苏念晞点点头，拿着台本走向后台。走廊里铺着厚厚的地毯，吸走了所有声音，只有她的高跟鞋踩在上面，发出单调的声响。

　　越靠近嘉宾休息室，她的心跳就越快，脑海里不断回放着纽约的画面：

　　雪后的中央公园，他坐在长椅上弹吉他，唱的就是《小孤单》；

　　咖啡店打烊后，他们一起走回宿舍，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她站在休息室门口，犹豫了几秒，终于抬手敲了敲门。

　　“请进。”里面传来陈樑安的声音，还是那样温和，却少了记忆里的温度。

　　苏念晞推开门，看到陈樑安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乐谱，助理正在旁边整理行程表。

　　他抬头看向她，目光平静，没有任何波澜：“念晞，有什么事吗？”

　　“陈老师您好，我来跟您确认一下小剧场互动环节的流程；

　　比如观众点歌环节，您有没有特别不想唱的曲目？”

　　苏念晞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低头看着台本，不敢与他对视。

　　“没有特别的，观众想听，我能唱的都会唱。”陈樑安合起乐谱，放在腿上，

　　“不过如果有人点《情花开》，可能要多等我练两舞天，毕做一下心理建设。”

　　他的语气带着点自嘲，像在说一件平常的事，可苏念晞却知道，《情花开》也是他隐退的导火索。

　　苏念晞点点头，快速记下他的需求：“好的，我会跟节目组沟通。

　　因为是在线直播，网友互动游戏环节需要您配合做一些简单的动作，比如模仿表情包，您看可以吗？”

　　“可以，没问题。”

　　陈樑安的回答很干脆，没有丝毫架子，就像他早年参加综艺时，从不端着明星的架子，不管是扮丑还是做游戏，都很放得开。

　　苏念晞说完所有流程，合上台本：“陈老师，大概就是这些，您有其他需求可以随时找我。”

　　她转身想走，却被陈樑安桌上的保温杯吸引了目光，杯身上印着“Bean There”的logo，是当年咖啡店的限量款。

　　她当年买了两个，一个自己留着，一个送给了他。

　　现在她的那个还放在抽屉最深处，而他的这个，看起来还在常用，杯口有轻微的磨损。

　　“还有事吗？”陈樑安注意到她的目光，顺着看了一眼保温杯，语气没有任何变化。

　　苏念晞赶紧收回目光，摇了摇头：“没有了，陈老师您休息，我先出去了。”

　　她几乎是逃一般地退出了休息室，关上房门的瞬间，靠在墙上大口喘气，眼泪差点就要掉下来。

　　她不知道他留着这个保温杯是出于习惯，还是还记得她，可她清楚地知道，这段被她刻意尘封的过去，已经随着这场重逢，重新找上门来。

　　回到演播厅，导播室传来准备录制最后一个嘉宾演出的提示。苏念晞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裙摆，再次走上舞台。

　　聚光灯打在她身上，温暖却刺眼，她看着台下的观众，脸上重新扬起微笑，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她的心里，早已翻江倒海。

　　而后台休息室里，陈樑安拿起保温杯，拧开盖子喝了一口温樑，目光落在门口的方向，指尖轻轻摩挲着杯壁上的logo。

　　五年了，他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见到她，却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合重逢。

　　他刚才看到她攥着那支钢笔时，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疼得发紧。

　　他知道她看到了保温杯，也察觉她一瞬间的慌乱，可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如何解释当年的误会，只能用冷漠伪装自己，怕再次把她吓跑。

　　舞台上的音乐再次响起，苏念晞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演播厅，清晰而稳定。

　　陈樑安靠在沙发上，拿起桌上的乐谱，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一首新歌的名字《寻光》。

　　他这次回国，不仅是为了重新站上舞台，更是为了找到这束光。

　　现在，光就在他眼前，他却不知道，该如何伸手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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