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走冬天的人

　　“俞寒，期末要不要跟我一组汇报？”
　　这已经是不知道多少次在教室里出现的场景了。

　　同学们见怪不怪，继续收拾背包，商量着一会儿去哪个食堂吃哪一家的饭。

　　有一桌女生偷偷看了看角落里对峙的俩人，低声聊着天。

　　“又来了，乔燃真不打算放弃啊？他自己一组不挺好的吗，干嘛非拉着那家伙一起啊？”

　　“不知道，我看他上课挺精神的，还能担心成绩挂科吗？”

　　“都最后一周了，名单再不确定下来，乔燃也要一个人汇报了吧？这种东西我还是希望有团队一起干。”

　　“我也是。算了走了走了，新二那家新开的麻辣烫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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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生陆陆续续离开了教室，导师也提着大挎包离开了。

　　有个男同学已经出了门，又折回来，伸出头问：“乔燃，你真不跟我们几个一起吃？”

　　“不吃！”

　　男同学：“哦、行吧。”

　　好了，这下人走完了。

　　乔燃一手摁在桌面上，一手晃着课本，把纸页晃得呼啦呼啦响，看架势，不知情的人绝对会以为乔燃要一课本砸死眼前这哥们。

　　“我自己一组，说的很清楚了。”
　　乔燃对面这人，正把眼镜盒关上、放进包里，准备起身。

　　但是被乔燃摁着肩膀坐了回去。

　　他皱起眉头，看样子有点不高兴。

　　“你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找你组队啊！”
　　乔燃抽了把椅子在他面前坐下，语重心长：“哥们，说真的，一个人组队老累了，要写稿子、要做PPT，还要全程展示，咱身体都不是铁打的对吧？”

　　他手指轻动，点了点桌面：“真的，考虑考虑我？”

　　“呼.....”
　　俞寒闭上眼做了个深呼吸，似乎在努力维持着平静：“没那么夸张。”

　　他生的白，头发有点长，此刻被气得有些凌乱。
　　单眼皮挺薄一层，眼睛在浅色瞳孔的衬托下极其出彩，但配上一双剑眉倒是冲淡了下方那份惊艳，平添了点淡漠。

　　乔燃：“上次的道德课小汇报可是我一个人干完的，老累了，你别不信啊。”

　　“上次能一个人，这次也能，”俞寒点点头，“我相信你。”

　　“呃……”
　　一不小心着了这家伙的道了。

　　“先走了。”
　　俞寒起身离开教室，还不忘折回来把灯给闭掉。

　　“……”
　　乔燃“咚”一下用脑门砸在课桌上，此时的心情跟教室一样黑暗。

　　“那哥们又把你给pass了？”
　　之前回来问乔燃要不要一起吃饭的兄弟再次出现在教室门口。
　　“走吧，吃饭去，你干啥非要找他啊？他成绩好？怎么看出来的？”

　　“啧，猜的，”乔燃随便扯了个借口，赌气似的把教科书狠狠往书包里一捅，再把书包往肩上一扔。
　　“我还就不信了，我哪比不上他了？我会拖他后腿吗？这么嫌弃我吗？”

　　“何止嫌弃你啊，他平等嫌弃每个人好不好。”
　　齐望北撇撇嘴。

　　上个星期他们班几个男生体育课想找俞寒打球，这哥们是理都不理，拿着手机转头走了。

　　根本就是把哥几个当空气。

　　齐望北：“别提他了，今天去吃自选吧，有蒸鸡蛋。”

　　乔燃喜欢蒸鸡蛋，平时只有自选窗口能吃到，学校不让带小锅，宿管查得严，逮住了要全校通报，他也不敢顶风作案搞这种大工程。

　　不过今天饶是蒸鸡蛋也不能让乔燃开心了。

　　他闷闷不乐地又戳了一勺子米饭。

　　齐望北看不下去了：“鸡蛋糕又哪点不合你胃口了大少爷？”

　　“葱花放多了，香油也是……哪哪儿都不合，烦死了，”乔燃又开始了，“不是，你说我都缠他这么久了，一个点头答应一下不就完了吗？我还能出很多力帮很多忙，他不就躺赢吗？”

　　齐望北觉得这事明明很好解决：“半斤对八两，你换个人拉一下不就行了，你还愁找不到人？我进你队里吧你又不乐意，牛逼，少爷真难伺候。”

　　乔燃抓狂：“不是……算了，反正这次必须跟他组到队，组不到我觉都睡不好。”

　　“那你想怎么办？跑到人家寝室脱干净、然后一哭二闹三上吊？”

　　“……”

　　齐望北原本只是顺嘴说，没想到乔燃还真抬头思考了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操……吃你的饭吧！我他妈还想睡会儿，下午口语课，被外教逮住了又是一顿洋骂。”

　　乔燃闭嘴开始吃饭，同时脑子思考着齐望北给出方案的可行性。

　　除了脱干净不可以，一哭二闹三上吊没准还真的可以试试。

　　他们这个专业只有两个班，两个班加起来都没多少男生，听齐望北说，分寝室的时候，俞寒是和另外三个男生一起的，不知道为什么导员又通知俞寒搬寝室，凑不够人数了，俞寒就一人独占一个214号寝。

　　男生说是俞寒自己要求的，说俞寒看他们不顺眼，不过没什么考证。

　　管他呢，反正寝室里没人，晚上就给他堵寝室里，门一锁帘一闭，管他谁谁，谁都得束手就擒、然后老老实实进他的队伍。

　　想着，乔燃夹起一大块肉塞进嘴里，嘎嘣一下硌到了牙，疼得乔燃直抽冷气然后吐槽，自选明明打的标签是脱骨排骨。

　　——

　　东北的冬天来的总是非常早，乔燃在澡堂子洗完澡出来都得套个大长外褂。

　　他在218，回到寝室后随手扎了一个小揪在后脑勺，拆了一袋面膜敷脸，然后给自己老妈打了个视频。

　　“臭小子今天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你钱花完啦？”
　　乔母的声音传来，旁边还有个小女孩的声音。

　　“花完了我就直接发信息找你要了，还打什么视频啊，”乔燃拍了拍脸，“我爸呢？”

　　“还没回来呢，今天公司开会开得有点晚，不用管他，我给他留了门。”

　　乔燃正想问小妹呢，手机屏幕旋转，出现一张稚嫩的脸。

　　余开心夺过手机，扯着嗓子喊到：“哥哥我想你！”

　　乔燃：“你可一点不想我，这是在家挨批了是吧？”

　　余开心声音甜甜的：“没有~”

　　乔母笑着拿回手机：“她今天作业写的贼差，我批了她一顿。你这个周末回来吃饭不？”

　　“回啊必须回，学校哪有家里的好吃，要不是不让走读，我就天天回家住，都大学了怎么还管我这个？”

　　“每个学校不一样嘛，没事，周六妈给你做顿好的，你回来的时候跟我说一声嗷。”

　　“得嘞。”

　　又简单聊了一会儿，乔燃挂掉电话撕了面膜，正巧这时候室友回来，顺便告诉他在澡堂子碰到俞寒了，语气非常激动。

　　乔燃继续玩蛇蛇争霸：“碰到就碰到呗，怎么了，你一个大老爷们别不会是看他长得好看看出来反应了吧？”

　　“你给我滚，”室友张嘴骂他，继续说，“俞寒什么时候在澡堂子洗过澡了，白成那样往那一站，我他妈还以为看见鬼了，他不也军训了吗？”

　　乔燃手上动作不停：“你悠着点吹，他军训晒得也不轻，养回来了而已。”

　　“啧，你别说这家伙身材练的还真好，拿东西的时候，那腹肌、那腿。他哪有空练啊，别不是每天失踪都跑健身房了吧。”

　　越说越离谱了。

　　顺利拿下三个金牌，乔燃关了游戏：“他回来了没？”

　　“回了吧，比我出来还早一会儿。

　　“哦。”那可太方便办事了。

　　室友见他要出门，问：“你干啥去呢？叫上曲天瑜，五排来不来？”

　　乔燃头也不回：“不打，我先去线下单杀一个。”

　　他哼着小调走到214。
　　门上的小窗被挡住了，通过透出的光亮能判断出里面有人，门没反锁，乔燃抬头敲了敲门。

　　“谁？”

　　“我，乔燃，我进来了啊。”

　　门被推开，乔燃还来不及看清里面是什么样，俞寒下意识起身，连带椅子在地板上摩擦发出刺啦一声响。

　　“出去，谁让你进来了！”

　　乔燃被这一声吼得有些懵：“……啊？”

　　俞寒面色阴的可怕。

　　“有事的话明天再说，现在是我的个人时间，请你出去。”

　　乔燃气不打一处来，他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么吼过：“谁惹你了啊，谁稀罕找你了。”

　　后半句话说出口的时候，他已经关门离开了214。

　　乔燃眉头紧锁，一屁股坐到自己板凳上，长腿一叠，开始打游戏。

　　室友摘了耳机：“哟，刚不是还不跟我们排吗，老子这边刚召集了一个，这刚开局两分钟。”

　　滚，谁是老子，”乔燃阴着脸，“不排，自己打去。”

　　“这么大火？谁惹少爷了？”

　　乔燃说：“我特么再理俞寒我是狗。”

　　“什么玩意儿？”

　　室友明显还想再问的，下一秒自己被拿了一血，开始戴上耳机嚷嚷：“打野你他妈来抓人啊，中路信号呢我靠？！”

　　“去你妈的，老子让你撤退信号都点炸了！！”

　　乔燃也戴上耳机，闷声打游戏。

　　——

　　俞寒盯着那扇关上的铁门，视线有一瞬间的恍惚，额头上也渗出一层冷汗。

　　他小幅度做了个深呼吸，重新坐在椅子上，看起来面色无常。

　　“俞寒，刚刚怎么了？我好像听到了个男孩的声音。”

　　“同学，应该是学生会来做宣传的。”
　　俞寒握笔的手有点不自然，眼帘下垂，片刻后说。
　　“我很讨厌这些。”

　　“嗯，妈也不赞同你加什么大学组织，有这时间多放在学习上，啊。”

　　“时间不早了，快点睡觉吧。”

　　“好。”
　　俞寒拿起手机关灯上床，在母亲的注视下盖上被子，然后挂掉电话。

　　他没有睡，盯着眼前的黑暗发呆。

　　他刚刚……吼了乔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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