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孩子

　　宋裴笙养的金丝雀跑了。

　　准确来说是他的童养媳跑了，趁着天黑，悄摸地翻过宋家大院，那么小的一个个子，又带着伤，没人知道他是怎么走的。

　　宋裴笙小时候脑子不太灵光，三岁不会说话，六岁还会尿床，十岁要掰着手指数数，和那个仅仅大他几岁却早早被送进名校少年班的大哥比，差太多了。

　　旁人都说，这个老二是个傻的，长大一定没老大有出息，宋爸宋妈心里急，要是再大些真没姑娘家相中他这可咋整！

　　两人一合计也不问宋裴笙的意见，自顾自的跑到深山里头给二儿子买了个媳妇。

　　当年流行嘛，订上娃娃亲，白纸黑字，姑娘家就算再怎么不愿意也跑不了。

　　山里头建个屋子立个牌子就有了孤儿所，也不管正规不正规，挑了一个长得白净，招人疼的丫头一口价给带了回来。

　　颠簸一路，宋妈笑得眼都弯了，一个劲的往这小儿媳身上靠：“哎哟，看看这长得，一脸福气样儿！”

　　一只手毫无征兆地将往小丫头身下探，隔着衣裳停在屁股上，干瘪的，没有肉。

　　怀里人被吓着了，一个劲儿地往后缩：“你，你摸俺干啥啊。”

　　声音又细又小，宋妈听不太清，她眼一翻：“俺？哎哟丫头，摸还摸不得了。”说着作势又拍了一下，“啧，就是有点小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给我们家小笙生个大胖小子。”

　　一路欢声笑语，回家一看两人当场傻了眼，这心心念念的儿媳竟然是个带把的！

　　宋爸一拍腿，这是叫人给骗了啊，拉着宋妈带着这野小子就往山里头返，非要找人说个理。

　　到那一看，所谓的孤儿所早卷铺盖跑啦，冲村里人一打听才知道那本就是一个买小孩的贩子，专门骗些外地人。

　　这下好了，儿媳没买过来还白搭了几百块钱，宋妈气得和宋爸大吵一架，一口一个“你儿子”把屋里东西砸了个粉碎。

　　宋爸也是气，低着头狠狠瞪了方知锦一眼。

　　方知锦那年八九岁，常年吃不饱，脸颊是白的，身子骨是小的，套着件宽大的裙子还擦了点粉，也不怪别人把他认成闺女。

　　玻璃碎片纷飞，他害怕，像做错了事似的缩在角落里不敢吱声。

　　暖黄的灯光下，一双小手突然伸到他面前，偷摸向上瞄了一眼，只见宋裴笙冷着一张脸看出表情。

　　方知锦怕生，不敢认也不敢动，最后还是那人啧了一声，伸手进去把他给拽了出来，那么小的一个孩子，也就十岁出头，力气却大的很。

　　方知锦向前一扑险些摔倒，那人拽着他的手生疼，白皙的手腕泛着红，好像一捏就碎。

　　踉跄着步子一瘸一拐，宋裴笙毫不留情甚至一个眼神都没分过去。

　　绕过还在争执的父母，犟着脸始终不肯抬头，但方知锦眼睛好能看见，方才那老虎似的小孩儿此刻皱巴着一张脸，眼角还泛着水痕。

　　砰——

　　安静了。

　　方知锦被拽进一个小屋子，黑么隆东的只有一盏小灯，他又心虚又害怕，因为他骗了人家，按照往常犯了错可是要被棍打的。

　　大腿粗的棍子，打人可疼了。

　　他不喜欢这儿，他想回去，他朋友二蛋还欠他一根棒棒糖呢，方知锦念糖念得紧，在山里呆着一年也吃不上一次。

　　攥紧衣角扭扭捏捏地开口：“你要是嫌俺，俺走就是了……”

　　宋裴笙比他高，此刻贴得紧，一双眼睛在夜里亮得吓人，可到底是个孩子，藏不住事，一开口眼珠子里的泪也顺着滑了下来：“你是他们买来的？”

　　方知锦一听心里一紧，两只手摸上面前人的脸，稀里糊涂地擦着：“别哭啊别哭。”

　　那人执拗，撇开他的手，仍是问：“说话？他们买你来做什么？”

　　这人脸变得咋这么快呢，方知锦想，“嗯，他们买俺来……”

　　声音太小了，宋裴笙没能听清，耳朵凑过去贴在那人的嘴边，声音嗡嗡的：“你说什么？”

　　“他们买俺来，是叫俺给你生儿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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