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载

　　“好久不见,老板。”
　　“好久不见。”
　　我抬头冲她笑了笑。
　　来人是一个刚刚步入社会的小姑娘，短发，浓眉，唇微翘。
　　“吃点什么?”我合上书问。
　　“和上次一样吧，小芸今天不在吗?”她坐下后随口问了一句。
　　“在厨房。”
　　她点了点头,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就听厨房方向传来小芸的声音。
　　“老板，吴叔今天的新菜特别好吃，你要尝尝吗？”小芸从帘布后探出脑袋问。
　　我并未答复小芸,而是看向店内唯一的客人道:“要尝尝吗？试菜免费。”
　　她微愣之后笑着开口道:“尝尝吧。我记得,我上次来的时候也和今天一样……”
　　是的，她第一次来店里的时候，也赶上店里出新菜。
　　和那天不一样的是,那天她来时天边已经没了亮色,而今天的天边还挂着橘红……
　　“你好,那个……请问你们……”
　　那天她一边半推着门，一边吞吞吐吐地想要询问些什么。
　　我以为她要问店里是否还在营业，便开口回答道：“还在营业,要吃些什么？”
　　她愣了一下后，才有些尴尬道：“我是想问，你们门口写的那个，是要用到什么地方吗？”
　　这次倒是换成我愣住了。会有人如此认真地询问这件事，是我着实没有想到的。
　　“没有什么特别的用处。”我合上手中的书，开始认真打量起她。
　　他穿着一身休闲装，略显稚气的脸上满溢着疲惫之色。让人一眼便能猜到,她今天过的可能并不如意。
　　“都是胡乱写的，要进来坐坐？”我收起书,示意他道。
　　小芸也是在这个时候，从帘布后探出了脑袋喊我：“老板，吴叔的新菜特别好吃，你要尝尝吗？”
　　“要尝尝吗？试菜免费。”我看向她道。
　　她坐在高脚凳上？整个人显得有些无所适从——
　　“不了，谢谢。有水吗？”她问。
　　“白开水可以吗？”
　　“可以。”
　　“先倒杯水过来吧。”我朝着小芸道。
　　“好的。”
　　小芸应声回了厨房,来人也缓缓开了口——
　　"我叫周易,《诗》《书》《礼》《易》的那个《周易》。”
　　周易？是个不错的名字。
　　说完后,她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才继续道：“其实我父母给我起名字的时候,并没有想过名字要有什么说法或者含义。”
　　"他们从我出生前就开始给我起名字，一直到我出生，也没想出什么头绪。然后他们就想——”
　　“要是起名能容易点就好了，然后就给我取了容易的‘易’字。”
　　作为家里的第一个孩子，周易并没有独占父母多久的爱，家里便有了第二个孩子，是个女孩,取名周容。
　　周容出生在冷冽的冬日，可那天并不严寒。
　　那天的太阳照的人暖洋洋的，爱跑爱跳的孩子,纷纷趁着大人不在跟前，偷偷脱掉了棉衣。
　　周易便在这其中——
　　“放炮了，肯定是你妈给你添个弟弟回来了，小易。”
　　正和小伙伴玩的投入，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周易呆呆地“啊”了一声，才开始思考那人话中的意思。
　　那人见周易一副愣愣的样子，又继续道:“你们家放炮了，你妈生孩子回来了，没听到放炮声吗？”
　　鞭炮声周易是听到了的，只是因为这里离家有些远，所以她才没有在第一时间分辨出，那喜报声是来自于自己家的方向。
　　周易抱着团成一团的棉衣跑回家时,家里已经挤满了人。大家一边笑分着糖果，一边热情谈论着什么，拥挤而又热闹。
　　“小易——”周易刚到房门口喘了口气，就有人发现了她。“快来看看,你妈给你生了个妹妹。”
　　听到这句话的周易，第一反映是透过大家特易给她留出的空隙，看向自己的妈妈。
　　妈妈就那么半躺在床上，面上一直挂着恰到好处的笑意。见女儿看向自己，还冲她招了招手道：“棉袄怎么脱掉了？玩热了吗？”
　　本就被这过分热闹的场面唬了一下的周易，听到妈妈的问话，内心更是忐忑。
　　要知道，妈妈可是不准许她随便脱衣服的。
　　她抱着那团衣服，慢慢凑到床前，道:“热。”
　　妈妈抬起手，从她的后衣领处探进他的脊背摸了一下，道:“确实热了，都出汗了。”
　　“嗯，热。”周易点着头,眼睛却一个劲往床的里侧瞅。
　　妈妈见此笑了笑，将里侧的孩子抱到周易面前道：“这是妹妹。”
　　看着那裹在小小被子里的小人，周易感到很是稀奇。
　　这就是妹妹？好小。她怎么不睁眼呢？好像也不能说话……
　　“好了。”妈妈又将孩子放了回去，并开口打断周易的思考。“跑了半天饿了吧？你奶奶在做面疙瘩，打了鸡蛋，去让她给你盛点。”
　　周易并不喜欢吃面疙瘩，但她还是听话的去了。
　　“我不想吃面疙瘩。”
　　面对奶奶递过来的那碗面疙瘩，周易很诚实的选择了拒绝。
　　“好吃。”奶奶又把碗往前递了递，“你看这里面的鸡蛋。吃了就能长高了，以后也不容易生病。”
　　“不想吃。”周易将手避在了身后。
　　见劝不动，奶奶长长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你天天的都想吃些什么，这也不吃那也不吃的。吃也就吃猫沁一点，这能不爱生病吗？”
　　说到这，她话头一转，又问周易道：“我待会回家做红薯饭，你吃吗？”
　　红薯饭?
　　周易眼睛一亮，说:“吃！”
　　“我把饭给你妈送去，就回家给你做。”
　　奶奶端着饭去了卧室，周易也颠颠地跟了过去。
　　“妈妈！我不吃面疙瘩了，我待会去奶奶家吃红薯饭！”
　　周易一蹦一跳地跳到妈妈跟前，想要跟妈妈分享自己的喜悦，抬眼却看到了妈妈脸上还没擦干净的泪。
　　“小点声，别吓到你妹妹。”奶奶上前两步道，“我回去做饭，你是现在跟我一起去，还是等我做好饭再过来喊你？”
　　周易偏头看着奶奶道:“等会我自己去。”
　　“那行，我先回去做饭。”
　　奶奶说完便离开了。
　　等房门被奶奶关上好一会后，周易才看向自己的妈妈。
　　“妈妈。”周易小心翼翼唤道。
　　“怎么了？”妈妈面上的眼泪不知什么时候被擦掉了，此时她正端着碗筷准备吃饭。
　　周易没有答话，而是盯着妈妈的笑脸看了一会，才一脸好奇地勾头去看妈妈手中的碗道：“好吃吗？”
　　“你不是不吃面疙瘩吗？”妈妈忍不住笑了起来，“还问好不好吃干嘛？”
　　话虽这么说，见女儿眼巴巴看着自己手中的碗，她还是夹了些鸡蛋递到周易嘴边道：“好吃，你尝尝？”
　　周易试探性地把脑袋往前凑了凑，见妈妈果然笑得更厉害了，才将脖子一伸，吃掉了那块鸡蛋。
　　“好吃吗？不然别去吃红薯饭了，留家里吃面疙瘩吧？你看这里面还有鸡蛋。”妈妈笑道。
　　“我想吃红薯饭。”周易摇头。
　　“净喜欢吃些没营养的。行，去吧。过路的时候看着点车。"
　　“嗯！”得到妈妈的首肯后，周易跑起路来都轻快了不少。“我吃完饭就回来——”
　　“把棉袄穿上，别冻着——”
　　“知道啦——”

　　【篇后语】
　　“我至今记得妹妹出生那天，家里的氛围压地我有些喘不过气……那天也是妈妈，第一次在我的记忆中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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