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现又离开

　　早晨七点，热气在空中弥漫，闷的人要窒息。
　　盛夏骑着电驴等红灯，汗水已经浸透内衣，看眼挂在车把上的包子，毫无胃口。
　　“啊！空调！”
　　推开便利店的门，凉气混着关东煮的气味扑面而来，盛夏仰头感慨。
　　“七点半了，快打卡。”
　　盛夏一激灵，穿过排队队伍，扑到指纹机上卡点签到。
　　“多谢女侠救命之恩。”
　　系上围裙，一口喝尽藿香正气液，盛夏拿起扫描枪开启早间疯狂收银模式。
　　“今天慕迟在万城影院有路演，怎么办我好想去，票都买了。”
　　“想想得了，今天是周一，铁定加班。”
　　“看不到人有个签名照也行啊，好歹有个念想。”
　　盛夏边扫描商品边听几个妹子拿着手机激烈讨论，脑海里浮现慕迟的脸印在公交站广告牌上。
　　“快看，还真有人去万象影城代签名照，200一张，要不要！”
　　听到200一张的签名照，盛夏突然觉得手里的扫描枪有千斤重。
　　她一个小时是20，一天8个小时也才160，省吃俭用一天20伙食费，到手140，一天工资买不起一张签名照。
　　“要！”
　　声音坚定软萌引得盛夏抬头，扫描枪硌得手疼。
　　“100一张要不要？”盛夏盯着妹子问话，脑海里车站牌上的慕迟闪着金光。
　　这个月老家亲戚结婚，母亲嘴上说给多给少一样，不要打钱，但是盛夏怎么会不知道那帮亲戚的嘴脸。
　　笑你穷，恨你有。
　　妹子一愣，盯着盛夏发出疑问：“你，怎么弄？”
　　“都是店里老顾客，我去给你们代签名照，一张100，立省100。”
　　盛夏秒变金牌销售，嘴角含笑，眼里闪着精光。
　　“靠谱吗？别是骗人的。”
　　“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我这个月工资还没发。”
　　十分钟后，盛夏微信里多了2000，抵她12天工资，立即给母亲转过去。
　　“明星签名都是限量的，你以为是批发市场进白菜啊，还20张，而且你要是走了就是矿工，要扣钱的。”
　　搭班王姐看着盛夏抗进扛出，疯狂且快速补着饮料柜，零食架，好心提醒这个孝顺姑娘。
　　盛夏之所以会找便利店工作就是因为管的相对宽松，干完就下班不耽误她干其它的。
　　而且只要腿脚勤，嘴甜，就能混个好人缘。
　　盛夏洗干净手走过去给王姐捏肩，满脸讨好。
　　“王姐，今天店长去总部开会来不了，我已经把货补齐，最迟11点回来能赶上午高峰，回来给你带你最爱的小蛋糕。”
　　王姐环看超市，货柜全满，地板干净，又闭着眼享受一会捏肩服务。
　　“去吧，早去早回。”
　　“好嘞，王姐万岁。”
　　车座晒得烫屁股，盛夏觉得自己像瓶化冻的冰水，呼呼冒汗。
　　现在是九点半，电影十点开演，盛夏一路飙车连闯几个红灯赶在九点四十五到达万城影院。
　　“好家伙！丧尸围城。”
　　看到影院门口两侧队伍排到马路边上，各式各样的应援设备，长枪短炮，男男女女，盛夏被震撼到。
　　靠进人群一股热气熏得自己险些晕倒，六月三伏全是站在大太阳下等着，真爱粉实锤。
　　几分钟后，盛夏依然挤不进去，不站第一排肯定要不到签名。
　　看眼包里22张照片，现在是九点五十，慕迟随时都会来，没有时间了。
　　盛夏急得团团转，眼神四处瞟。
　　突然目光落在影城建筑一角，四个大妈坐在地上纳凉，也在朝这里望。
　　“几位大姐纳凉呢！小妹有个忙想找几位大姐，每人50块。”
　　说着盛夏蹲下从包里掏出两张一百率先塞到两个大妈手里，又把照片掏出了来分数量顺手指指粉丝队伍。
　　“很简单，就是到那边队伍里，一会明星来了，让他在上面签名就行。”
　　说完，照片分成四份，每份五张，摆到大妈面前。
　　盛夏抬头努力挤出一个自认为最老实可靠的笑容，知道自己唯一的优势就是看起来不像坏人。
　　大妈你看我我看你，又看看盛夏。
　　“你是黄牛吗？”
　　“不是不是，我是替同事来的，今天周一她们请不了假。”
　　“那你怎么能请假？”
　　“我，我上晚班。”
　　盛夏被问得出汗，脸上笑得僵硬。
　　这时身后传来阵阵尖叫，盛夏扭身看到一辆商务车停在马路边，人群都在喊着口号，挥动着应援物。
　　“慕迟来了。”盛夏心里咯噔一下，扭身正要去求大妈，哪知大妈嗖嗖从身边跑过直冲队伍。
　　“喂，笔还没拿！”盛夏赶紧跟着跑过去分发好笔，安排大妈左右各站两个前后分开。
　　盛夏眼瞧着四个大妈三下五除二挤到第一排站稳，云淡风轻拿着照片当扇子等着慕迟过来。
　　反瞧自己拿着两张照片硬是挤不进去，还被夹在人中间推来推去，时不时脑袋还让应援牌砸一下。
　　车里，慕迟透过车窗专注看着挤破头的粉丝，焦点落在自己的应援照上，眼神逐渐涣散，像是在回忆应援照上的那个人是谁。
　　“慕迟，你要这样想，你还差这一个奖项就是首个大满贯了，而这个电影就是冲着拿奖拍的，你说你拍都拍了，现在到宣传的节骨眼上掉链子，时间金钱精力资源全都白费，你亏得起吗？”
　　车外热火朝天，车内气氛压抑。
　　慕迟依旧看向窗外保持沉默，垂在腿上的手细细摩挲着腕上那条褪色发毛的红色手绳。
　　经纪人看慕迟无动于衷的姿态，无奈摇头。
　　“好了，下车吧，别的不顾，粉丝还是要顾的。”
　　车门拉开，尖叫声涌入车内，经纪人揉揉耳朵率先下车。
　　慕迟犹豫数秒，静静听着喧嚣，真实且刺耳，却那么陌生。
　　带起墨镜下车，一股疏离冰冷的气质再次引爆全场。
　　“啊！！！”
　　“慕迟好帅！”
　　“慕迟我爱你！”
　　人潮中，汗水蜇得眼睛生疼，盛夏被挤地抬不起手去擦，感觉胸腔疼得要炸开，呼吸一下脑子也跟着又晕又疼。
　　想拿包里的藿香正气液，也是白想，根本动不了。
　　放弃自己手里的两张照片，盛夏咬牙硬挺，目光紧随着四个大妈，盼着她们顺利拿到签名。
　　红毯两旁拉起隔离线，慕迟走在中间，肌肉记忆让他保持该有的行为和反应。
　　他眼里的世界是灰色的，看不到粉丝因为尖叫而脸色潮红。
　　“啊！慕迟，拜托你给我签个名好吗？”
　　慕迟微笑回应，表情介乎平静与冰冷之间，朝着粉丝走去，他散发出的冰冷让粉丝下意识往后缩一下。
　　这个不经意的动作让慕迟指尖的海报几不可察地顿一下。
　　明明是近在咫尺，却隔着一条隔离带。
　　“慕迟给大妈签个名，大妈爱你！”
　　大妈横冲直撞出现在慕迟面前，五张签名照和笔直接塞进他手里，速度之快连工作人员都没反应过来。
　　透过墨镜，慕迟毫无波澜看着大妈，几秒后大妈缩缩脖子陪笑。
　　慕迟沉默低头签了五张后递给大妈，转身加快了脚步。
　　盛夏看到大妈胜利挥手，连连点头给予回应，按照这个势头很快就能大功告成，视线兴奋寻找下一位大妈。
　　“帅哥给大妈签几张，大妈等好久了，热得不行。”
　　慕迟看眼大妈手里好几张照片，似是察觉到什么，眉头微皱，侧脸示意身后工作人员，人员立即走到慕迟身旁拦住大妈热情招手。
　　“唉唉怎么回事，大妈和你说话呢，长这么帅素质这么差，我跟你说……”
　　“说什么说，大妈，慕迟给不给你签是他的自由，你不要道德绑架好不好。”
　　“绑什么架，我又不是土匪，我就是让他签个名，你这小姑娘说话怎么这么难听。”
　　盛夏听到争吵声知道出事了，可就是挤不过去。
　　又挤又热还难受，觉得胃里翻滚，赶紧捂住嘴。
　　“呜呜呜……”
　　旁边人看眼她的姿势和表情立刻明白，赶紧有多远闪多远，盛夏一看是机会，一口咽下去后赶紧钻到大妈身边拉着她的胳膊。
　　“还有同伙，说，你们是不是黄牛，不然一个人要这么多签名照干嘛？”
　　起争执的人看眼盛夏背着个包，上手就要去抢过来看。
　　“你敢打我孙女！”
　　大妈看盛夏被人拉扯，抬起手就给对方一巴掌，对方被打红眼，拽着盛夏拼命摇，盛夏只觉得喘不匀气，胸口像是要裂开，两眼一翻晕过去。
　　盛夏一倒，人群炸开。
　　“有人晕倒了。”
　　“慕迟。”慕迟身后的经纪人听到喊声，叫住慕迟。
　　慕迟回头顺着视线看到人群乱成一团，神经不觉发紧，转身走过去，保安和工作人员开出一条道。
　　“慕迟，这女的是黄牛，卖你的签名照，还假装晕倒，你别管赶紧走。”
　　“她是我孙女！”
　　慕迟没理会争吵声，单膝蹲下摘掉墨镜，那一刻世界在他眼里真实且刺眼，恍惚间他看到曾经的自己。
　　他看到盛夏脸色惨白，头发全黏在脸上，衣服被汗水湿透，躺在众人脚下。
　　“是中暑了，外面太热，赶紧抬进去。”
　　声音冷静没有起伏，慕迟说完起身，视线却落在盛夏脸上。
　　保安上前抱起盛夏往影城里走，粉丝愤慨拉住保安不要管盛夏，慕迟戴上眼镜走上前又退后一步。
　　“天气热很容易中暑，大家要注意身体，电影很快开始，请大家陆续进场。”
　　慕迟视线扫过人群却没有焦点，人群躁动中，他静立在那，仿佛局外人一般。
　　说完，慕迟对着粉丝深深鞠躬走进影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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