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多拉与薛定谔

　　意识先于身体苏醒，沉在一片混沌的黑暗里，挣扎着上浮。

　　然后是一种气味蛮横地钻入鼻腔——铁锈味、厚重的尘土味、某种无法形容的蛋白质腐败后的恶臭，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独属于毁灭的气息。

　　沈梦舟猛地睁开眼。

　　入目不是她熟悉的米白色天花板上那盏温馨的羽毛灯，而是一片毫无遮挡的、晦暗浑浊的天穹，颜色像是凝固发黑的血液，低低地压下来。几段扭曲的钢筋从残破的水泥板里刺出来，指向天空，构成某种绝望的符号。

　　她撑着手臂坐起身，碎石子硌在掌心，生疼。

　　记忆里灯红酒绿、彻夜不息的繁华都市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垠的血色废墟。曾经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只剩下一具具焦黑的骨架，霓虹灯牌碎裂一地，被厚厚的灰烬掩埋，只偶尔露出一点残缺的艳丽色彩，像美人腐烂面颊上剥落的胭脂。寒风卷过断壁残垣，发出呜咽般的低啸。

　　这是……哪里？

　　【叮——全球进化程序已启动。】

　　一道绝对冰冷、毫无情绪起伏的机械音突兀地在她脑海深处响起，斩断了所有纷乱的思绪。

　　【旧纪元终结，新纪元开启。优胜劣汰，适者生存。失败者，将成为哺育新世界的养料。】

　　【挣扎吧，幸存者。祝您，进化愉快。】

　　声音消失了，留下死一般的寂静，以及一种迅速从脊椎攀爬至全身的寒意。

　　全球进化？淘汰？养料？

　　荒谬的词语组合在一起，砸得人头晕目眩。

　　远处，隐约传来几声凄厉的惨叫，夹杂着某种不似人声的、野兽般的嘶吼，还有零星的、混乱的枪声，但很快又沉寂下去，被更巨大的死寂吞没。风中带来的腐臭气息越发浓烈。

　　沈梦舟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甲缝里嵌着黑灰，手腕纤细，却似乎蕴藏着某种陌生的力量在悄然流动。

　　就在此时，一种被窥视的、毛骨悚然的感觉骤然攫住了她！

　　她猛地抬头，向右前方一片坍塌了一半的商店废墟望去。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一个“人影”从扭曲的金属货架后踉跄着转了出来。它曾经或许是个人，但此刻皮肤是失血的青灰色，大面积腐烂脱落，露出暗红色的肌肉和森白骨头。一只眼眶空空荡荡，另一只浑浊的眼珠僵直地转向她，嘴巴不自然地张开，淌下粘稠的涎液，发出“嗬……嗬……”的破风箱般的声音。

　　它发现了她。

　　下一秒，那具僵硬的躯体爆发出不符合物理规律的速度，嘶吼着朝她猛扑过来，腥风扑面！

　　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心脏，几乎窒息。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却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逃！

　　必须逃！

　　这个念头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神经上。

　　然而，就在她脚步将要移动未移的刹那，体内那股潜流的力量毫无征兆地沸腾了！不是一股，是两股截然不同的能量，一股炽热如奔涌的岩浆，一股幽邃如亘古的星空，它们同时在她经脉中爆开，奔涌咆哮！

　　周围的空间瞬间变得粘稠、扭曲。

　　扑到半空的丧尸动作骤然慢了无数倍，像是陷入了无形的胶水，每一个狰狞的细节都定格在眼前。而在它和沈梦舟之间，空气诡异地折叠、错位，浮现出几道细碎闪烁的黑色裂隙，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气息。

　　时空……停滞了？还有……空间裂缝？

　　沈梦舟怔住一瞬，瞳孔微缩。这是……

　　“吼！”

　　时空的凝滞只持续了极其短暂的一秒，丧尸挣脱束缚，利爪带着恶风继续抓来！但那一秒的迟滞已经足够。

　　沈梦舟眼底最后一点茫然褪去，冷光乍现。她顺应着体内那两股汹涌的本能力量，不退反进，侧身险之又险地避开那只腐烂的手爪，同时右手并指如刀，那炽热的空间能量瞬间凝聚于指尖，形成一抹肉眼难以捕捉的扭曲锋刃，顺势狠狠一划！

　　嗤啦！

　　轻响过后，丧尸的头颅冲天而起，腐臭的黑血喷溅而出，无头的躯体晃了晃，重重栽倒在地，抽动两下，不再动弹。

　　世界重新安静下来，只有风还在呜咽。

　　沈梦舟站在原地，微微喘息，看着自己纤白的手指，指尖那抹无形的锋刃缓缓消散。两股力量也悄然蛰伏回体内，温顺而强大。

　　时空双系异能……

　　她缓缓握紧手掌，感受着那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原来那冰冷的提示音，意味着这个。

　　远处，更多的嘶吼声开始响起，此起彼伏，显然被刚才短暂的交战惊动。隐约还能听到人类惊恐的哭喊和绝望的奔逃声，在废墟中回荡。

　　一片末日地狱景象。

　　沈梦舟却缓缓站直了身体。最初的震惊、恐惧、茫然，如同被拭去的尘埃，从她眼中剥离，只剩下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和一丝……潜藏在平静之下的、对这股掌控力量的灼热兴味。

　　她随手甩掉指尖沾染的一滴污血，抬眸望向这片血色废土，望向那些声音传来的方向，唇角极浅地勾了一下，不见笑意，只有冰棱般的锐利。
　　“养料？”她低声自语，声音被风吹散，“谁是谁的养料，还不一定呢。”

　　【恭喜存活。】系统冰冷的声音再度响起。沈梦舟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关于这个世界......你知道什么？她试探着“想”道。
　　【一切。】
　　【必要时，我会向你提供信息。你也可以向我求证某些信息的正误。你主动发问的机会有二十次。】
　　【如果你能在二十次之内猜出我的名字，算你赢。】
　　【你还有十九次机会。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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