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屏幕的幸福

写了短评不过瘾，来写篇长评吧。小说是不是童话，这似乎是关乎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的问题。反正我没有特别的口味，写得至情至性也好，写得不温不火也好，写得死去活来也好，写得发乎情止乎礼也好，反正好小说没有统一标准。但是小说要想引起读者共鸣，总要有现实的底子，读者之所以对着电脑屏幕掉泪，必是在读的时候相信了，因为读者的身边就影影绰绰地存在着这些人，这些事。没有一个读者在读小说的时候会反复提醒自己：这不是真的，这只是小说,这不是真的，这只是小说（读恐怖小说除外）。所有的读者都希望小说有代入感，我们来读小说就是想来过一遍主角的人生，爱你所爱，痛你所痛。张爱玲说过，这世上极端彻悟和极端病态的人都不多，普通人所有的不过是苍凉而不是悲壮，毕竟生活的底子是朴素的。我认同。所以小说的真实感更近乎于数学模型，它是理想情况下的，是纯粹的，是把纷繁的生活简化为几个变量并特意突出这几个变量的。数学模型的完美就在于它的简洁，几个公式解释整个宇宙，大到天体运动小到苹果落地；小说之美也在于方寸之间浓缩人生百味。
我们身边很难出现霜霜和小七这样的神仙中人，有霜霜那样地狱般童年经历的人和有小七那般快活人生的人都不多，抵死缠绵，至死方休，天荒地老，海誓山盟，这些词用到普通人的身上怎么都觉得大而无当。但是生活无论是荡气回肠还是一地鸡毛，心都是要经历一个相似的过程。任你父母疼爱，家庭和美，成长中的疼痛总是要来，这种疼痛可能不是谁的错造成的，但确实使我们从全盘相信变得慢慢失望，从豁出去的爱变得有所保留，从对人充满期待到再也不敢奢求。世界一点点褪去了玫瑰的底色，生活一点点露出斑驳粗糙的质地。我们越来越发现自己只能活得不明不白，不尴不尬，不咸不淡，不进不退。我们有小伤小痛，没有大悲大喜，有善良没大义，有龌龊没邪恶。可是，我们都爱过，或多或少都爱过，不为任何目的不考虑任何得失的爱过，只不过总是伤了心，灰了意。于是霜霜和小七的这种轰轰烈烈的燃烧照亮了我的眼睛，让我在刹那间恍然觉得，自己至少在心里是那样活过。那样光风霁月一般的人物，我也仿佛见过;那样临江对酌，月下缠绵的情景我也依稀经历过。当然，它们只存在我的记忆中，只是我眼中曾经的世界，是我的现象世界而不可能脱离我存在。每个人眼中都有一个独一无二的世界，我的世界你永远不懂。
心如死灰的霜霜，遇到活得津津有味的小七，终被那铺天盖地的热情里一点点的真感动，刀枪不入油盐不浸的心于是一点点地活泛过来，如出土的千年古莲子开出了劫后重生的花。游戏人间的小七又何尝不是通过真切的痛学会了真切的爱，原来“喜欢”两个字可以说得这样艰难而郑重。在荒凉的人生里为你拢一堆火，一路走来的你终可以停下来暖暖手。超喜欢小七和霜霜舞剑的描写，两段文字遥相呼应，即使没有发生在同一时空，却如曲洋和刘正风合奏的笑傲江湖，两颗心在时间的荒涯里浑浑噩噩独自跳了那么久终于合上了拍。
有些人一生的爱像焰火，一次就放光了，有些人却能爱很多次并且每次都像初恋。小七是多情之人，能够在遇到霜霜之后把爱推上一个新的层次，能够把爱的小宇宙发挥到极致，想必是因为霜霜实在太难得；霜霜是无情之人，能够在遇到小七之后动了凡心，有了牵绊，想必也是因为小七太难得。我们总希望得到一个很爱很爱自己的人，却没想过自己是否好到那个地步。不是说我们不够优秀，那些外在的标准并不重要，而是我们已没有那样强大的爱与被爱的能力。如何让我遇见你，在我最美的时候，竟是一个双关语。迟一步，小七就美人迟暮，霜霜就永为男宠，在他们暗暗准备好爱的时候，爱适时而来。无巧不成书，演绎一段佳话终只是书中人的运气。可是我还是觉得那样幸福，为小七还未厌倦时遇到霜霜，为霜霜还未沉沦时遇到小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