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评端木翠之爱（二）——再看《生死盘》

　　《生死盘》由端木翠的噩梦而始，真正的开端却是宣平来报的“夜现白昼，天有二日”。
　　那是展昭生命的倒计时。
　　确切而言，是端木翠的。
　　整个故事，充分体现着端木翠对展昭深入骨髓的爱。
　　一如她将刻骨的孤寂藏于心里不反映在脸上那般，她隐瞒了夜间噩梦带来的胆战心惊，更刻意屏蔽了“夜现白昼，天有二日”背后的真正含义，只是向展昭表明要与他做一家人的决心：
　　「“我想跟你做一家人，……”」
　　彼时，她已预见来日大难，迫在眉睫；然而，她却选择隐于心底，一力承担：
　　「“展昭，我一定嫁你，谁都拦不住我。”」
　　由来展昭擅于掩藏内心忧惧，原来，端木翠亦不遑多让。
　　离别一刻，以前不明白的事，豁然开朗：
　　「“行兵的时候，很多女子都尾随队伍跟出很远……唉，展昭，那时，我到底是不理解她们的心情的……”」
　　对展昭的爱慕眷恋，不就是那首歌谣么：
　　「愿做刀戟眼，
　　 锋刃不加君子背，
　　 愿为摇辔马，
　　 千里负君归。」
　　这份爱恋，端木翠终是没有诉诸于口。那是她不能轻易表达的情感，而往往那种情感，都是最深沉、最惨烈的，让人绝望，无止境的绝望。
　　尤其是在生死关头。
　　杨戬来报展昭的“殒命”与当日公孙策来报展昭的“出事”极为相似，不同的是事件的严重性与端木翠的心情。
　　对比当日，端木翠依旧失声痛哭，而这一次，她显得出奇的冷静。
　　她并没有透出“狠戾的杀伐之色”，也没有对伤害展昭之人萌生杀意，只是平静地记起了往事，平静地忆起了展昭待她的好，平静地哀求杨戬让她见展昭最后一面。
　　甚至平静地微笑道出对展昭的承诺：
　　「端木翠微笑：“我答应过展昭，和他做一家人。……一家人，理当是这样的，是不是？”」
　　一个素日里有着坏脾气、易与人急的姑娘，在受到如此大的打击时，何以会如此反常地平静？
原因不外乎两个：一是，她已伤心到了极点；二是，她已有最坏的打算。
　　毋庸置疑，端木翠两样都占全了。
　　只是，情深不寿。
　　展昭的生命已到了尽头，什么家国天下、仙凡不恋都已成过眼云烟；情之所至，能与眼前人相依相守至最后一刻才是至关重要。
　　而对端木翠而言，就是静静地听完展昭的话。
　　并不是因为展昭没有再说的机会，而是因为她很快便要失去聆听的资格。
　　这一刻，是端木翠一生之中最幸福的，因为她深爱的人正撑着最后一口气诉说着对她最深切的想念、最无私的关爱、最真心的怜惜以及最放不下的牵挂；同时，这也是她一生之中最痛苦的时候，只因她与展昭如此纯粹地想要在一起的卑微愿望，终将随着她的离开而彻底粉碎，如同黄沙尘土，随风而逝。
　　倒计时的阴影正一步一步蚕食而至，随着展昭“慢慢地闭上眼睛”，端木翠的泪水不仅“一滴一滴打在他面上”，更一下一下刺激着蛰伏在她内心深处的另一面——端木将军。
　　兹以为在端木翠出现那反常的平静时，端木将军已初见端倪，只是当时她要去见展昭的强大信念将心中的剧痛强行压了下去，连带抑压了蠢蠢欲动的端木将军。直到展昭将去，心中剧痛不受控制地蔓延开来，潜藏多时的端木将军终于破土而出。
　　是故当杨戬来拉她时，端木翠身上出现了属于端木将军的狠绝，是的，狠绝：
　　「“杨戬，你放手。”她一字一顿，“你再拉我，我就一头碰死在你面前！”」
　　然后，再次出现一系列反常的平静：
　　「端木翠温柔搂住他：“展昭，记不记得你说要娶我？”
　　……
　　 “我听说，”端木翠微笑，“凡间的男女婚配，都是要交换生辰八字的，展昭，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
　　 “辛亥、乙酉、丙申、壬寅，是不是？”
　　……
　　 端木翠低头，将展昭平放到地上，最后一次吻他的唇，起身向外走去。」
　　先是引用往事，切入话题；再有条不紊，套取展昭的生辰八字；因事关重大，唯恐出错，又再重复了一遍；最终确定无误，才安然吻别展昭。
　　就这样，端木翠一边在展昭面前如常地进行情人间的对话，一边在背后默默算计着以命抵命的计划；一边将最好的一面留给展昭，一边将最残酷的牺牲留给自己。如此曲折隐晦的心意，全系在展昭一人身上。
　　到此时，端木将军与端木上仙已然合二为一。带着前者的强硬狠绝与后者的浓浓情深，端木翠启动了生死盘。
　　曾经因为怕痛、怕留伤疤而宁愿服毒自尽的端木翠，如今，笑看手上两个血窟窿，仿佛不知痛为何物。
　　又或许是，痛到尽头不知痛，所有的感知早已抽离躯壳，就连杨戬的劝阻也被她置若罔闻：
　　「端木翠笑了笑，她盯住盘面，轻声道：“你不懂。”」
　　短短三个字“你不懂”，道出了端木翠对展昭最毫无顾忌、最执着坚定以及最刻骨铭心的爱意。而这句话的作用，并不亚于当日她对展昭所说的“展昭，我希望你一世平安才好” 。
　　因为，她真正要的，就是展昭的平安。
　　就是如此简单，简单到，杨戬“不懂”。
　　其实到了现在，端木翠已不需要他懂，但并不代表，她能容忍他的破坏：
　　「……，端木翠眸光一冷，双手伸出去，稳住了盘身。」
　　宁可身受炙烤，背负天谴，也绝不容许旁人毁掉展昭唯一活命的机会，拼死坚持到最后，直到金光刺透心口，鲜血染红雪地。
　　对端木翠的死，杨戬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错，谁出了错，导致这样惨烈的收场”。
　　而事实上，一切都是有章可循，有迹可寻的，答案就在于他觉得滑稽的地方：
　　「早知道还是要死，早知道还是同两千年前一样的死法，成仙做什么，孤守这么多年的寂寞做什么？」
　　正正就是因为姜子牙保端木翠登仙，让她有过多年的寂寞，端木翠才能褪去一身的狠戾，学会了换个角度来看待事情，学会了反思以往不当的做法。
　　最重要的是，她懂得了去体会和珍惜人世间最平凡的感情。
　　所以当展昭给予端木翠最无私的爱时，哪怕只是平淡如水，她都会为之感动，进而回报，继而深爱，最后不惜代价为他舍去性命。
　　有道是性格决定命运，如果没有这两千年来的神仙生活对端木翠性格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又怎么会有端木翠今日如此惨烈的收场？
　　若真要在这场爱情悲剧中去讨论哪里出错，只能归咎于端木翠学会了何谓之爱，并且是情爱中最高尚无私的一种：
　　爱惜对方，远甚于，爱惜自己。
　　
　　————————————————————
　　不想去记录自己为端木流了多少眼泪，也不想去评论端木的牺牲是否值得，只想好好地去体会她当时的心境。故特意将《生死盘》打印下来，边读边记下自己的感受，最终形成了这篇短评。究竟读懂了多少，误解了多少，我自己都不知道。
　　怀着忐忑的心情将这篇流水账敲了上来，还望尾鱼前辈继续看在我对《志怪》的喜爱份上，对我的无知多多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