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囚她》

（一）甜酿好书生
看文的读者都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懂得公序良俗和伦理道德，都是女子，将心比心，所以对少连的恶一目了然，无需赘述。能够追这个故事，可能很多读者都是想看两人的情感纠葛，以及在这个过程中两人的性格变化，如何选择，又如何会走到最后的结局。
我一直在琢磨甜酿的择偶观和情感观，也在想少连强取豪夺之下甜酿如何能与他虐恋情深。十六岁后，少连渐渐显露出的恣意风流、机关算尽、深不可测、阴沉阴鸷、强取豪夺，都是为甜酿所不喜的。甜酿看不到少连心中所念所想，看到的都是他自私无情的谋划和算计，从来不信他的真心真情。因为少连，甜酿与美好的日子失之交臂，他囚她愈久，她恨之愈深。虽然不知道后续会如何发展，两人会有怎样的感情纠葛，但很难想象在这样的误解和逼迫下，甜酿能对少连心生情爱，哪怕只有一丝。她心善，对施老夫人可见一斑，但她是个拎得清的姑娘，不会对少连心善，因可怜他而施舍感情。
开篇以来，大致回忆了一下，有四处写到甜酿对少连比较正面的情感。从甜酿去见曦园送香囊、因病回忆儿时、引少连教她习卫夫人簪花小楷这三处情节中的感慨可以看出，她一直怀念父亲过世前的少连，手不释卷，聪慧机敏，温润如玉，暗暗为他弃文从商而感到惋惜。喜哥儿误烧《说文解字》，甜酿看到少连神色落寞冷淡，只觉心中微疼，对他说的那番话也是真心实意，她十分珍视少连教她读书写字的时光。
甜酿回到施家，见到了少连，觉得他面容清俊，眼神清澈，斯文有礼，心中欢喜。窈儿初见少连，便对他心生好感，只觉这男子温煦含笑，气度文雅，有几分清淡书卷气。端午佳节圆哥第一次出场，温文尔雅，风度翩翩，一派光风霁月。如果简单对比圆哥和十六岁之前的少连，可以发现，两个人有太多相似之处，简而言之，皆是文雅书生。甜酿从小没有机缘读书，但她好读书，更好读书郎，也许这就是她的择偶观（前提是自己可以有所选择）。但她生长于风月之地，所闻所见皆影响到她的情感观，她的喜欢不是纯粹的，永远夹杂着算计，不管这算计是好还是坏，她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每个人对故事和人物的解读不尽相同。我猜测少连是因为教甜酿读书认字而生情，甜酿进入施家以后一直算计、讨好少连求生存，或许她不见得对少连生情，但少连是她接触过的第一个质本洁来的书生，在她情窦未开时便被这样的哥哥，这样的男子所吸引。圆哥是个本性纯良的男子，是个好的夫婿，甜酿对圆哥也有算计，但她对圆哥的喜欢也许更是源于他是个读书人。这些推测不一定准，也不一定符合作者的设定，却是我写小短篇的一个依据。
故事从王妙娘被掳讲起，甜酿回忆一切的偏离始于那时。作者用插叙的手法，回忆了诸多往事，但是正是因为这种写作手法，很难将往事娓娓道来，一一写尽。长评写了几篇，却从未认真写过甜酿的择偶观和情感观，也是觉得有些模糊，不太好写。最近兴起，写了些小短篇，灵感皆是从作者更新的内容而来，全是臆想，想通过这种方式“分析”和“回忆”两人之前的那些相处，表达我的一些看法，不一定与城主的想法一致。小短篇与正文的唯一相同之处，也许就是一些器物。
（二）小短篇之炭笔
“宝娟，三妹妹在做什么？”
甜酿穿过小厅时，看到宝娟正端着紫檀木托盘从外走进来，托盘里面是一壶热茶。
宝娟笑吟吟道：“三小姐吃多了大哥儿带回来的蜜饯果子，有些积食，正在屋里歇着，我去沏了壶普洱。”
甜酿含笑点头，随宝娟来到云绮屋里，见她正嘟着嘴躺在矮榻上翻来覆去。
云绮听到推门声，捧着肚子抱怨道：“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三妹妹，我听宝娟说你有些积食滞化，可还难受？”甜酿走上前斜坐在塌边，将手轻附在云绮手上，关切道：“要二姐姐帮你揉揉么？”
云绮皱着眉推开甜酿的手，不自在道：“不用劳烦二姐姐，我都多大了，哪里还像小时候那般娇气，歇歇便好。”说着接过宝娟递过的茶盏，低头慢饮。
饮罢她趴在引枕上，拿帕子点点嘴角，扭头看甜酿道：“二姐姐来寻我有事么？”
甜酿面露微笑道：“大哥哥送三妹妹的纨扇能借我看看么？妹妹知道的，我喜欢刺绣，想看看针法。”
“二姐姐刚刚在堂屋不是看了许久么？还和王姨娘说了好久的话，怎的这会子还要看？”
“有些地方还琢磨不透，我看那牡丹和梅花用了二种丝线滚边，技法不同于江南，线条清晰平整...”
“宝娟，去替二姐姐取来。”云绮不爱针线，撑起身子道。
案上放着两柄扇子，一柄青绿，一柄桃红。
甜酿面色沉静，盯了半晌才缓缓拿起云绮那柄纨扇，捏在手中轻转。桃红色地上用真丝绒绣和金银线绣绣着折枝牡丹、梅花和绶带鸟，色彩明快，热闹欢快，比之她那柄山水纨扇丝毫不逊色。只不过扇柄末端却是光滑平整，未刻一字。
他自小与云绮一起长大，陪她玩耍嬉戏，也曾教过她读书写字。
甜酿将扇子隔回案上，轻叹口气，埋头闷在绣枕上一言不发。
早间乌云散去，一片轻松欢喜，却不想此刻乌云又来，黑沉沉压下来，让她有些透不过气。
***
自施存善生病卧床不起，铺子上便是一片混杂，账册混乱、物品遗失、滥支冒领等事时有发生。少连刚接手时，伙计欺他面嫩，只道是个读书郎，偷奸取巧者众，踏实稳重者寡。少连先是杀鸡儆猴，报官处置了偷银票的伙计，后又整治铺面，令事有专执，一番威重令行下来，才让生意恢复过来。
吴大娘子不喜也从不许他协理铺子，他虽天性聪颖，无奈于经济之道却是一头雾水。账房先生对他又惧又怕，遇事推诿，教他也是得过且过。少连明里暗里吃了些亏，不敢轻信旁人，只能事事上心，亲力亲为，坐卧难得片刻清宁，营生却不见好起来，铺子里每日的进账有一百银子，多则两百，账面虽不难看，生意却委实谈不上红火。
此番南下归家，少连照理先是查看铺子账册和家中各项收入，整理一应礼单送往施家有生意往来的商号。尔后日日点卯去铺子上理事，有时忙得连茶饭也顾不上吃。不日听闻镇江有位孙先生颇通经营之道，善于治理铺子，只不过主家北上搬迁，他不愿远离江南，正寻新去处。少连忙连夜乘船赴镇江寻孙先生。
“粤绣虽妙，华丽饱满，但于江都却有几分水土不服，失了几分精细素雅，所以大哥儿贩来的新货卖得不好。卖货虽求样式新奇多样，却也要顾念营生大小、顾主喜好。丝线、绒线，吴江、钱塘、南粤皆可取之。至于绢绸，不若去吴江、钱塘一带，取其精美者。”
孙先生一语中的，施少连知道自己鲁莽，太过心急，一味求新求奇，忙向孙先生拱手致谢。与之一番攀谈，他见孙先生却有真本事，且为人处事圆滑。他待价而沽，他闻弦歌而知雅意。少连再三恭请，奉上厚礼，将孙先生请回了江都。
直至寒冬腊月，甜酿已是许久未见少连，一是少连在外忙碌，一是自己有心回避。偶尔于施老夫人处或是园子中相遇，少连也是行色匆匆，两人不过点头问好，短暂嘘寒问暖。
此间，少连也曾让顺儿送来两本帕子包着的诗词。太白诗中夹着一朵干海棠，东坡词中夹着一枚干竹叶，皆是见曦园的寻常花叶。
“二小姐，你在找什么？”宝月见甜酿凝眉坐在窗下，捧着新书逐页翻阅，每页却只停留片刻。
甜酿闻言目光闪动，却不答话。
这两卷书较后主诗词厚了许多，甜酿细细翻阅，也未见炭笔勾划的痕迹。只觉心中一片混沌，似黎明时分，天光将亮未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