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作品评论（二）：留白

（4）留白
言情小说、耽美小说、武侠小说，都包含了爱情元素。对爱情的描写，每位作家风格不同。有的作家，偏好直白的语言风格，把爱情说的清清楚楚。有的作家，偏好留白的语言风格，把爱情说的隐隐约约。
直白小说作者，对角色间的爱情关系，会加以说开、说破。留白小说作者，对角色间的爱情关系，不会全部揭露，而是露一点、藏一点。前者的小说技术，以直书、明写、通透为特征。后者的小说技术，以曲笔、暗写、隐晦为特性。
大风刮过的爱情，向以含蓄、隐晦著称。在大风笔下，角色最爱的人是谁、爱到何种程度，通常不会直接、明白地道出。大风只提供部分线索、片段，让读者自行拼凑、想象事情的全貌。
「又一春」摘录：
＜石桥上的人负手站着，神采飞扬，依旧是当年京城烟华中相逢一笑的模样：「你便是上了奈何桥，我还是认得出你。」 ＞
＜十年两个月零四天，一弹指之间。我从还魂到如今的十六、七年，也只在这一望里头。＞
由符卿书在奈何桥认出马小东，读者可以推知符卿书对马小东的爱，已达认魂不认壳的境界；由马小东计算符卿书死亡日数、认定十几年只在一望里，读者可以推测马小东最重视的人是符卿书。
「桃花债」摘录：
＜于是我晃了晃触角。没想到他真的很欢喜，立刻笑了。＞
＜你是我的，我是你的，哪里有债这一说。＞
由衡文笑看宋珧化身的蟑螂，读者可以推断衡文对宋珧的爱，突破了形体的限制；由宋珧不认为自己对衡文欠债，读者可以推论宋珧完全拿衡文当自己人。
在大风刮过笔下，爱情中最感人的部分，都是保留不说。读者必须超越文字领域，去领略更多更深的意涵，去捕捉文字背后的真实意义。
在短篇故事「银钩」，大风刮过再次运用含蓄的笔触，述说了一段惊心动魄的爱情。
「银钩」摘录：
＜一下是我看着小王爷在挖坟，一下又是我自己在挖坟。新漆的棺材掀开了盖，露出苍白的脸，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
＜目光澄透，熙熙攘攘的席面上众人堆里一眼望过来，拱手一笑，云淡天高：「在下徽州苏二，苏行止，字征言。」＞
柴容在苏行止死后挖坟，作者没有交待动机，但读者自然会联想到：柴容无法接受苏行止死亡的事实，一定要亲眼见到尸体才肯罢休。柴容初见苏行止觉得云淡天高，作者没有解释这种印象的由来，但读者自然会解读成：柴容对苏行止一见倾心，所以用诗意的眼光去看他。
以上这些描写，都是暗示、隐喻。作者没把所有话通通说出来，刻意留下一片空白，等待读者看完后自行填补。在耽美小说界，将「留白」这项文学技术，运用最高明的人，属大风刮过无疑。
大风新作「皇叔」，叔先爱柳、后爱云，这两段情的描写，一反留白、隐晦的风格，改走明白、透彻的路线：
＜假如他能像楚寻这样在我身边呆一日，不管真心还是假意，即使立刻要了我的命，我也愿意。＞
＜我觉得，云毓派一百人过来，用乱刀把我扎成蜂窝，换得这句话我也值了。＞
＜云毓被杀，还不如先要了我的命。＞
＜如今我心中，唯有随雅而已。＞
＜那个随雅，之于景承浚，没什么比得上。＞
这种直白露骨的情话，不是大风擅长路线，不及大风一贯作品感人。个人猜想，叔和正主的最终文字，会回归大风典型风格：半明半晦、若现若隐，留下模糊空间供读者想象。
每个作者、导演，偏好的艺术风格不一。有人崇尚直言、明示的风格，像美国主流电影，剧本把所有事情都讲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有人标举含蓄、隐晦的风格，像李安电影、王家卫电影、欧洲电影，剧本常只呈现故事的不完整片段，留待观众自行思索、猜测背后的隐情。
留白的小说和电影，作者和导演不解说所有事情，将诠释、判断的任务交给读者和观众。张爱玲说：＜含蓄最大的功能是让读者自己下结论，自己体会出来的书中情事格外生动。＞这正是留白风格艺术家的理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