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裴棠股，售价面议

“尊师垂鉴”
裴向舟研好墨，端正有力地写下了第一行字。即使经过了一天的苦修式的劳作，还要为飞鸽传书考虑，将字迹尽可能地缩小，他悬空的手腕还是很稳。
他的眼睛也很明亮，正义、友善、诚恳等等所有江湖少侠应该具有的美德，都像火焰一样得在他眼中跳动和燃烧。尽管还没有剃度，没有人不会认为他将成为净华寺未来的砥柱中流。
油灯昏黄的灯光洒在了信纸上。
“蒙寒山孟掌门一力促成，晓天华地宫圆柱。月下有异象，艰深更胜寺中残片。弟子更三日，未敢言大穰，‘世’略有思。维摩诘经云，不舍道法而行凡夫之事，是故趋于市，体不易以入世。”
尽管参阅过无数典籍，苦、集、灭、道这四谛在裴向舟心中原本也不过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入定的将近三日里，他却似乎隐隐约约触摸到了其根源。
裴向舟专注地看着字迹，背离灯光的半张脸蒙上了阴影，这让向来光明磊落的净华寺首徒看起来竟有些阴郁。
即使是首徒，也并非无欲无求。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放不下，在灵台空明的混沌中，细密得刺痛着他。一道细小的声音在他耳边反复说着：“你心不诚。”
没有停笔，他继续写道，“别派同关者，寒山派孟掌门为首众，白云居杜师妹，建京北陵侯，维摩城无情剑等，皆有所得。少留聪明，辩智之君子，可虑始，可乐成，尤以寒山为甚。”
他的心不诚。
名门正派的寒山派寒城掌院陈深逆练补天神诀，恐步罗浮散人后尘——这样对正道武林而言无疑是大事中的大事，被他悄悄隐瞒了起来，甚至还与同行的友人们一统口风。这实在是不像他一贯的为人。
陈师弟性格温厚，裴向舟不愿因为一部功法就妄自对他的人品心性加以揣测。更何况派内还有孟师妹坐镇，她虽年纪尚幼，但沉静弘毅，正邪分明，事情不可能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裴向舟不愿意因为一些莫须有的事情损伤到寒山派的声望。
更何况一同参阅补天神诀的同道都与他所想一致，足可见寒山派之正气有目共睹。裴向舟近乎狼狈的在心里为自己找着借口，以此打消隐瞒信任自己的长辈这件事给心中带来的罪恶感。
他的心确实不诚。
裴向舟心里明白，就算同道友人横加反对，他也是一定会用尽手段将此事隐瞒下来的。比起陈师弟与寒山派的江湖名望，他更不希望孟师妹因为这些流言纷争而伤神。
与事实一同被悄悄隐瞒的，是他无法言说的心情。
这个惊才艳绝的少女，是什么时候走进他空无一物的内心的呢？明明不过及笄之龄，更有寒毒的隐忧时时环伺，却担起了一整个门派的重担，没有人能比她做的更好了。可她又该有多辛苦呢？
洗尘山庄承蒙搭救，他就一直注视这位说话、行事皆与中原大异的少女了。他看着这位少女巧计识破邪尊的阴谋，力克都婆、建京的连番阴谋，更是临危之际化不可能为可能的一举击杀了邪尊与刘尔立。在一众武林英秀中，她出色得好像会发光。
明明应该是怜惜。
明明只能是怜惜。
再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从入定清醒过来的那一瞬间，裴向舟率先望过去的，是孟师妹的方向。
梵音尚且停留心头，入眼的却只有那一个人。这本就是不能让第二个人知晓的事情。
封闭了穴道，裴向舟加入贩夫走卒，在天华教山下日日重复着辛苦的劳作。在与他人的交谈中，他发现了自己不过是人世中最平凡不过的一个人，被于他人而言微不足道的痛苦束缚于滚滚红尘。可也就是这样细小的痛苦，一股一股汇聚成了尘世的洪流，成为了五盛阴苦。
不舍道法而行凡夫之事，裴向舟再一次在心中默念。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可他如今要学会放下。
为了自己，更为了她。
寒山派与净华寺累年的声望不应该成为小人口中津津乐道的低俗话题。孟师妹品行高洁，她本就应当在站立在最顶峰，享受众人的歆羡、爱戴和其他最美好的情感。
油灯的灯光有些暗了。在全然熄灭前，裴向舟再度拿起了笔。他今晚已沉思太久，只因他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他的手依旧很稳，一笔一划在纸上沉着地落下。
“弟子求效慧能祖师，先入空门，后入世间佛法。今将剃度所思其详以闻。”
“不肖徒 裴向舟 敬呈”
信被卷成细细一道，一旁等待已久的信鸽毫无所觉地带着轻飘飘的信件与沉重的心情向净华寺振翅而去。
油灯微弱一闪，房间最终陷入了一片黑暗。裴向舟眼眶发烫，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痛苦与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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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娇欲静，客官，这是您昨天点的裴棠股。基于各种预判，速某人已经决定抛售了，跑路前顺手刀一下裴大师，万一有人看上了，说不定还能卖个好价钱呢（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