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权宦心头朱砂痣》

（2）
景顺四十六年，北疆大旱。
这年秋天，胡虏来犯，攻势比往年更加猛烈。边境村民不堪其扰，损伤颇多。
霍决到宁州的时候，战事正吃紧。带他来的人把他送进其中一支队伍里就走了，这只队伍里的一位大汉领着他去各个地方办好手续，领了军需，一路上问他的情况，得知他是自愿入伍，吃惊过后拍了拍他的肩：“好小子，有志气，是个大丈夫！”
“大哥，我看军营里气氛颇是紧张，刚刚营帐里大家都在打磨兵器，敢问是要去打仗了吗？”
“你倒是敏锐，没错，明天要出去扫荡外围村落。他奶奶的，这些蛮子真是像苍蝇一样。你刚来，按说应该练两天再跟着出去的，不过现在缺人啊。放心杀两个蛮子就不怕了，明天跟紧我就行了。”
霍决闻言道谢，又向这位大汉打听了一些军营里的事。只知道了一些基本情况，更多的可能需要慢慢收集消息了。
第二日，号角声响起，营帐里大家摸黑收拾好，霍决所在的队伍朝城外的村庄进发。
他们在边界处某一处村庄发现有胡虏人正在抢掠，只见火光冲天，队伍加速前进，渐渐听到哭声、尖叫声，还有胡虏人人发出的“哦~哦~”欢呼。
他们偷偷包围了村庄，从外面大概能看到里面有人骑马来回奔跑，所到之处均有人倒下。
霍决攥紧了自己的枪。
静待中，时间变得异常缓慢，看到暗语，小队终于收到指示，冲了出去。
杀！杀！杀！
霍决内心的激愤终于落到实处，同胞的痛要由他们的血来偿！
他将一柄刀使得虎虎生威，阳光下，刀刃染血。闪转腾挪间，敌人倒地。敌方有个骑兵见到这边有个杀伤力巨大的小子，调转马头，挥舞着大刀冲了过来。
霍决面向直冲而来的大马，往旁边一滚，顺势用刀一扫，打中马腿，马上的人向前一扑滚落在地。霍决兔起鹘落，翻身跃起，一刀劈下，鲜血喷溅，那人已没了性命。
战况猛烈，对方大多是骑兵，霍决他们小队却更多是步兵。
霍决奋战间，看到一把大刀砍向自己人的后背，将刀插入一挑，刀锋便砍歪了，那人察觉身后动静，反身将枪一送，胡虏人倒地，这一切眨眼的功夫就结束了。
那人顺着刀锋看过来：“好小子，是你啊！你这功夫够俊的！”
是昨天那位大汉。
两人却没时间叙旧，转身又投入战斗。
艰难的战斗终于结束了，最后是胡虏那边领头的人看伤亡逐渐增大，便下令撤退回去了。待确认那群人不会回返，北疆军一行人开始打扫战场，在安抚了村民后，带着己方的尸体就返营了。
霍决此次杀敌十人，这是刚来的第二天，一来就立了功，战绩不可谓不突出。当天被他们百户传唤，当众赏了他，还升他做了小旗。
回营帐路上，之前那位大汉拦住他，谢他救命之恩，拍着自己的胸膛说：“小兄弟，大恩不言谢，日后有事你说话，大哥我就是你的人了。”
霍决抱拳：“那小弟我以后就就不客气了。”
大汉又好奇问他功夫，得知是霍决是从小开始练功夫恍然大悟，又对他的枪法佩服不已。
这一日过后，霍决周边小部分人都听说军中来了一个少年，刀法使得出神入化，来的第二天就灭了十个胡虏人，还升了小旗。
这事有的人信，有的人则认为是夸大其词。后者之中就包括霍决要带的十个人，他们那天和霍决并不在一个队伍里，根本不信这事，只觉得也许是上头有人，这小子说不准是来镀金的。
小旗年纪小，想压住他们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这对霍决来说也容易解决，北疆军向来尊重有实力的人，把他们都打一遍，他们肯定服气。只霍决要的是让他们信他、敬他、无条件听命于他，所以他选择用功绩证明自己。
接下来的战斗中，霍决让小旗十个人认识到，他不仅自己杀敌强悍，也能带着小队屡次胜利。虽然都说北疆军悍不畏死，但是如果可以不死，谁又不想好好活着呢？几次战斗下来，几个人已经被这小小少年郎所征服，绝对服从霍决的命令。
不过这都是之后的事了，才来便立功的霍决却在这晚失眠许久。今日是他头一次杀人，那时气愤充斥心间，战斗紧张，也没时间感受。
躺在床上，才慢慢回想起白日的景状，脊背一阵阵发麻。
他翻来覆去许久，莫名想到了月牙儿。
月牙儿，你的连毅哥哥杀人了，杀了胡虏人。
小丫头知道了，肯定会欢呼连毅哥哥是保家卫国的英雄，会为他骄傲。他想着去年和月牙儿相处的种种，听着周围的呼噜声，慢慢睡着了。
这年秋天的战役持续了许久，霍决在一场场战斗中表现十分亮眼，名字逐渐也为上面的千户、都司等所知。
因为胡虏今年颗粒无收，越是靠近冬天，骚扰越是频繁，时有大规模冲突发生。北疆军不堪其扰，疲于应战，又无法深入追敌，将他们一举消灭。终于上面决定主动出击，以免胡虏在冬天前蓄力一击，带来更大的伤害。
经过一番布置，成功迷惑了胡虏人，就在冬天来临的前夕，等到了收网的时机。
只不幸的是，霍决所在的队伍被选中做了诱敌的炮灰，在目标进入包围圈以前，他们只能咬牙抗住，经过一番惨烈厮杀后，十不余一。所以战后清点队伍时，霍决他们百来人只剩下三十来个，但令人惊奇的是，其中十一个是霍决所带的小旗，不仅没人牺牲，还仅有两人受伤。
有这样的战绩，理所当然地，霍决被上峰看中了，提他做了新的百户。而他的百来号人就是这场战斗中残余下来的士兵重新组编而成，只实际并没有满一百人，是八十几个。
在这个秋末剩下的扫尾战斗中，霍决展现了惊人的预判能力和指挥能力，并且他带的队无人伤亡，所以他很成功地再次征服了这几十号人。
冬天来了，胡虏渐渐消停。
随着冬天的寒冷一起来的还有家书，其中除了家里人的书信，还有月牙儿的。
霍决围着火炉，喝着热茶，展开书信。家里是细细叮嘱和殷切关心，一目十行地扫过。再打开温蕙写的：
【连毅哥哥，你还好吗？
你让我读的书，我已经读完了。
我养的兔子生了小兔子，对了，你不认识我的小白，那是大哥他们年初打猎活捉的，带回家被我要过来养了起来。小白很漂亮，等你来了，我给你看啊。小白的孩子球球长得和小白一模一样，银线时常分不清它们，我分得清，而且一次也没有弄错过！
哎，也不知道为什么，家里人突然一滴酒都不让我喝了，以前过节的时候还能尝一点的。三哥偷酒的事也被发现了，哈哈哈，他被揍得好惨。】
看到此处的霍决摸了摸鼻子。
【你还会再来看我吗？我想你带我去打猎了，哥哥他们每次只顾着自己，大哥总是敷衍我，还以为我不知道，还是和你一起有意思。
啊！今天爹爹送了我一匹小马，我有自己的小马了，我还没有想好给它取什么名字。连毅哥哥，等你来看我，我的小马一定已经长大了，到时候我可以骑自己的马和你比赛啦！
这次就写到这吧，因为娘亲说过几天就要送东西去你家了，我的信也要一起捎过去。】
霍决把这封字迹不怎么样的信来回看了几遍，才提笔给家里人回信。
首先向家里人道平安，告诉他们自己如今已经和父亲一样是百户了，深受上峰赏识。军营里虽然辛苦，但是北疆军训练有素，自己学到许多东西，也结识了一些仗义兄弟……
再是给月牙儿回信，告诉她自己秋天到了北疆，成为了一名北疆军，暂时不能去看她了。然后军营里挑一些有趣的事写了下来。
写完，霍决又思量许久，又写了一些北疆这里的风土人情。最后是一些关心之语，还告诉她给她准备了一些北疆这里有趣的小东西，会随着信一起让人带去给她。
霍决写完信，包好买给家里和温蕙的东西，其中还有他给霍母和温蕙买的首饰，给温蕙准备的是钗子和耳坠。他将这些托人带回家，所有事宜安排好之后，打开家里寄来的包裹，除了霍母准备的一些东西，还有几双袜子，是温蕙送的。霍决细细看那袜子，从里面找出一双针脚疏松些的特别放到一边，就将其他袜子收到了一起。
在军营里的时间过得很快，霍决平日里练功、带人出防，偶而会遇到胡虏来劫掠。闲暇休息时，霍决就一直看兵法或者将家书拿出来看上几遍。
转眼到了年底，过年这天晚上。军营里犒劳将士，但是不许饮酒。
大家围着火堆坐着，霍决抬头望天，那是北疆的月亮，很清冷。
家里人应该也在吃团圆饭吧，今年不在家，也不知霍母有没有做他爱吃的佛跳墙。
月牙儿，也和家人在吃饭吧，肯定还是没酒喝吧。想到这里，霍决笑了。今晚她大概是不会守夜的，她在长身体，应该是熬不住的，温母也不会让她熬。月牙儿有想连毅哥哥吗？
千里外，正在和三哥抢最后一只鸡腿的温蕙突然打了个喷嚏，转眼鸡腿已经进了温杉的嘴里。
温蕙只能握了握拳，怨念看了温杉手里的鸡腿，如果连毅哥哥在这里，别说鸡腿了，整只鸡都会是她的！只能接着吃其他的菜，三哥太讨厌了，什么都要和她抢。等会还要看烟花呢，要快点吃！不过，连毅哥哥的回信怎么还没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