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菩珠》

终于大婚了。
从本文开始至今，关于菩珠是个心机女的讨论一直延续至今，甚至常常会成为一些读者不喜欢的点。有心机这个设定已被定性，但我还是常觉得菩珠可爱。因此想梳理她的心路历程，以及她的可爱之处。
两辈子，菩珠的核心目标其实一直没有变：1、权势；2、父亲的遗骨。
前世的菩珠想的很简单，成为太子妃后，想要把握住太子的心，得到他的恩宠，试图最终靠着男人的爱去完成目标。她把目光集中在自己的男人，以及后宫身上，最后不曾想这个后宫甚至这个朝代都被颠覆，落得遗憾而亡的下场。
今生的菩珠带着重生的金手指，除了想要改变命运，她想要做的事情还增加了一个保卫当朝的气数。重生之初，理所当然想到的是查漏补缺，在前世失足之处做好弥补，开启简单模式，以通关已经经历过一遍但戛然而止的人生。这样做轻松、可操作性强，因此故事的开端菩珠理所当然想的还是嫁给太子，她想尽办法制造偶遇、让太子倾心，这些操作其实和前世在太子后宫里做的那些没什么本质区别，目光局限，唯一的区别是对男人的爱并不存在期待，往深里说这辈子男人只不过是个让她快点得到权力的工具人。更多的是想要通过自己的重生，最快地拥有权力，去身边人的命数、改变王朝气数，进而实现自己的最终理想。
在这个过程中，她的故事里就根本没有李玄度。李玄度在她眼里是个最终要谋反并推翻现有王朝统治的人，这个人与自己的目标相悖。在能够通过金手指通关简单模式，改变前世剧情的前提下，菩珠没有考虑过与最终的胜利者李玄度靠近，想当然地认为可以通过自己的力量完成目标。与其寄希望于旁人，不如寄希望于自己。
但是寄希望于自己这个设定也常常惨遭打脸，因为菩珠太“孤”了，父母双亡，家族唯一的独苗，除了被平反的那一点来自天家的恩宠之外，实在只是单枪匹马，孤零零一个人而已。于是她试图抱人大腿，这些手段常常被视作是玩弄心机的行为。但是她的行为符合逻辑，并且往往是带着善意的：她救了崔铉，在知晓他爱慕的时候就亲自将其折断，不越界不优柔寡断；她救了怀卫，后又反复提醒怀卫远离韩赤蛟；她帮助了姜毅——她知道姜毅是国之臂膀，但他也曾与自己的父亲交好，像是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与自己家人有关联的存在。
她也因为自己的力量薄弱而去求过李玄度。
这是知道自己与他本不属于同一阵营的前提下，一次对权力的借用。自河西初见，李玄度给菩珠留下的印象就是虽然知道他最终要反，但心里是有良知的。菩珠甚至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1、前世是李玄度忽略了自己的求救，他”对不起“自己；2、自己的父亲是帝国忠臣，李玄度热血未凉，应该出手相助。从上帝视角来看，第一个理由站不住脚，但恰恰是第一个理由能吃到糖——菩珠对李玄度的要求往往带着一丝无理取闹，一丝娇蛮任性。这些小情绪往往是在与太子的交往中所看不到的。
菩珠的性格很简单，目标也很直白。比起运用权势阴险狡诈之人，心思着实坦率，更毫无隐瞒：她对李玄度推心置腹，想用野心家的思路换取另一个”野心家“发自内心的认可。心态也好，完全不会因为事情失去掌控而失落。事情发展偏离自身设想的轨道了，没关系，想好下一步策略、做好新的谋划就好。睡一觉醒来，再一次尽人事、听天命，菩珠真是一个妙人儿。
想嫁给太子——嫁给太子的谋算失败了，嫁给李玄度也一样。反正男人都是一个样，最终成为像姜太后那样的奇女子，本来就不靠男人，靠的是自己。在菩珠心中姜太后的形象太过高大，事实上这个年轻的女孩并没有真正想过，成为一个这样受人景仰的高大形象，需要付出多少惨痛的代价：母子离心、政权更迭、利益权衡……寿宴上的烟火表演有多盛大，经历过一切的人内心也许就有多悲凉。权力的顶峰，最终只是孤身，一人。
高处不胜寒的道理，年轻的女孩还不懂。但是李玄度已经懂了。本是天之骄子，突然被卷进权力的斗争之中，被囚困，复又被饶恕。守陵三年，又被分封于偏远之地，日常受到窥探和监视。在皇城里肆意纵马的李玄度十六岁，而今在道观韬光养晦、独自临窗饮一壶浊酒，奉老庄无为之道的李玄度，也只不过才二十四岁。
人心态的变化，会进一步影响人对事的判断。菩珠是鲜活的，像一株坚韧的、兀自盛放的花，她不隐藏自己，即使遇到了风雨，也想要摇摇头尽快站起来。在阿菊被皇帝掌控，她最快想到的也是要和李玄度开诚布公——尽管她的核心目标还是想做升官发财死老公，但在李玄度和皇帝这两个阵营中，她几乎是极快速地占到了李玄度这一侧。哪怕与爱情无关，此刻首先考虑的是李玄度应该知情、不应该承受暗箭。菩珠有心机没错，但是她的心机是敞亮的。至少在我看来，她的心机哪怕拿到台面上来讲，也都是站得住脚，有合理之处的。
菩珠有心机却是光明敞亮的，李玄度热血未凉，内心则是冰寒的。男人的心思更深，也更痛苦，相信他前世的反，也是到了不得不反的地步。曾经他可以在皇城里纵马飞花，而后却孤单在皇陵读着经卷。唯一一次宣泄，是夕登高原，一夜未返。很难切身想象到李玄度当时的心理活动，这一段的原文描写是：”仰卧于原顶之上，当时乌金西沉，满天宿鸟噪鸦，犹如乌云压顶，他沉沉入睡，竟至日出东陵，露宿原顶，一夜未返“。我以为写得极好，李玄度试图豁达，但是这命数中又有驱散不去的阴霾诡谲。他身上有道家那种超然得气质，又有与生俱来的王者气概。当描写李玄度回蓬莱宫见姜太后和陈女官、以及姜太后询问李玄度是否认可皇帝赐婚之时，他的表现都把自己的冷寒妥善地收藏了起来。这种割裂化的描写恰好与菩珠的人物设定形成了对称关系，但是相同的是，他们从高处跌落依然保持着善良的心和坚韧的品格，对亲近之人保持着绝对的温柔，试图独自承受着命运的苦难。
最后再抠一点点糖：小淑女和小皇叔，本质上都对对方得颜值很认可。新婚这夜，小淑女常常偷瞟皇叔，见他长身玉立，不由悔恨前世自己没有活久一点、为不知道皇叔最终娶了何人感到遗憾。而皇叔呢，常常顺着他人的目光瞥一眼小淑女，时而因为小淑女太受人欢迎而感到厌恶，时而又因怀疑她指派了此刻而感到厌恶。但她的美，他看见了，在她忍耐着肥肉之苦艰难吞咽的时候，暗自将她看着。这目光可能冷漠，可能在腹诽此女的心机之深，但大喜之日穿着婚服并盛装的菩珠应该较平日更美。皇叔这样看着她的时候，心中是否也会有一丝惊艳，一瞬的赞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