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坠深渊

夜幕低垂，星河漫天，恍惚之际，我仿佛见那人一袭蓝衣，同初见时一样，孑然一身，立于星河旁。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子，想飞奔向他，想抓住他，却连半分都动弹不得。“天渊！”我想呼唤那个魂牵梦绕的名字，却张口无言。见那人，朝我的方向看过来，我才看清他的眉目。墨色剑眉飘逸入鬓，眉下那双墨蓝深瞳似深渊一般深不可测，嘴角如初见那时噙着笑意。倏地，思念之意像这漫天的星辰，冲碎百年而成的悔恨寂寥，纷至沓来。下一秒却见他衣袂翻飞，碎裂成点点星尘，他微微启唇，用我熟悉不过的调笑语调说了一句：“你怎么那么傻，不用管本君。”不要，天渊你不要走，深深的无力感再一次摧毁着我，仿佛回到三百年前，那天我只来得及碰触到他的衣袖，最后也只得一捧流散的荧荧星光。“天渊！”我终于听到自己喊了他的名字，眼前已无那人。星河烂漫，我却只觉得眼前荒芜一片，终是无力倒地。“主人！主人！”半半响起，才使我清醒过来。看着周遭景致，发现我竟然是在无我相族的命运台上，“身为无我相族的圣女，你啊，怎么执念如此之深！竟耗费你的全身灵力和灵核去聚一个魂魄尽碎的残魂！你可知，你这是送死啊！”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响彻耳畔，来人一身白衣，手执权杖和命运录，我揉了揉眼睛，才看清那是我族的族长。
“族长？我这是？”
“三百年了，不过是大千世界里一个紫薇帝君的分魂罢了，你为何不可忘怀？你我行走于那么多个世界，为何就对他执念不忘？”
“族长，我身为无我相族的圣女该做的都做了，你就别管我了罢。”
“你和他缘分太浅，你这么做就是徒劳，你明知他是不可能再复生的。三百年了，你也该放下了。”说着族长拿出掌印，眼见着就要给我施加封印，我攥紧袖中天渊送我的玉佩，打开命运录，在他封印我之前去了九重星天。
逃离之前，我听到了族长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息，却没听得到下半句。
“连孟婆的孟婆汤对她都没有用，我这封忆掌也是徒劳吧。为何偏偏又是他呢，九重星天之所以是大千世界中崩坏最严重的界面，还不是因为紫薇帝君同初代圣女的孽缘。这代圣女又和天渊，唉，造化弄人啊。”
无我相族的族史秘密记载着一段鲜为人知的历史，传说无我相族的圣女违反了族规，封印了命运录，同大千世界里曾经灵气最充沛的界面九重天的命运之子紫薇帝君相爱，却也破坏了界面的稳定，使得产生巨大的空间缺口，为了不牵连九重星天和其他的界面，圣女用自身的全部灵力补全了界面，从此身陨，身陨前，她曾哄骗着紫薇帝君喝下孟婆汤，从此紫薇帝君前尘尽忘。在此之后紫薇帝君一直孤身一人修补缺口，直到百年前，圣女再度降生，而他为了气数将近的九重星天，献祭自身。一生，一死，应是永无交集。
天渊降生时，九重星天的众星君发现，天渊星君与紫薇帝君并无二致，唯一的不同却是多了喜欢哄骗人这一性格，也不知是从哪里沾染上的。那时候的天渊，常常一人立于星河边，一站就是许久，仿佛在等一个永远不会归来的人。直到三百年前，这代圣女竟是在没有命运录的指引下，冥冥之中来到九重星天，见到了那个由紫薇帝君的神智化身的天渊星君。他发现，第一眼见到这个姑娘，就心绪难平，总有种莫名而来的眷恋，心疼和愧疚。总是不由自主地喜欢逗一逗她，常常爱诳她换各种星君的衣服，还喜欢摇着画扇，一本正经地对她说“本君从不诳人。”为什么跟她一起的时候，感觉如此熟悉呢？直到那一天在星河边冥想，空间的缺口扩大，九重星天界面一震，他跌落星河里，前世种种如潮水一般将他淹没，她的嫣然一笑，她的机灵狡黠，她的炽热无畏，和她最后的诀别，天渊全都记起了。
天渊忍受着极致的痛苦，将自己的一部分魂魄分离到他的随身玉佩上，在她离开时送给了她。“你送我这玉佩做什么？”
“方便在你想念我的时候，可以睹物思人呀。”看似调笑地语调，让他的姑娘气得佯装要打他，此时那姑娘不知，他的一语成谶，却是他的决心。
该结束了，这次，换我来守护你。
三百年那场大战，天渊将紫薇帝君的魂魄给了地劫，从此化身为漫天星辰，地劫在拥有紫薇帝君的神智时，总觉得缺少了一部分记忆，却也无从查证了。因为从前的紫薇帝君已不复存在。
九重天
我这次跌落在了地劫的宫殿前，“哎呦，真疼。”我揉了揉手臂，抬头发现地劫早已在殿前等候我，“你还是来了。”她身着一袭紫衣，徐徐向我走来。我攥紧了玉佩，望向她，坚定地点了点头，“三百年了，他的魂魄随着空间缺口流落各个世界，我终于集齐了。我们赶紧开始吧。”地劫将我拉起，我跟着她走向宫殿深处。那是一处弥漫着晨光的天台，氤氲着充沛的灵气，“这是星君们降生的聚魂台，灵力最为充沛，将天渊的魂魄放到聚魂台上吧。”我小心翼翼地将玉佩放置在聚魂台上，只见地劫运转灵力，开始为天渊聚魂。
此时的我听不见宫殿外的众星君在讨论着“唉，地劫大人怎么不告诉那姑娘实情呢，天渊应该是回不来的啊。”“三百年了，那姑娘的还是不放弃啊。”“唉，若是真有奇迹呢。”
宫殿内，只见天渊的魂魄开始聚集，凝核，下一秒仿佛天渊就会出现在我眼前。我顶着刺目的晨光，睁大了眼睛，生怕错过了什么。这一刹那，光芒迸射，不得已闭上了双眼，等我睁开时，期待的人却没出现，只留下一片永寂的黯淡。
“对不起，天渊他…”地劫抱着哀伤和歉意的声音响起，我罔若未闻，天渊，我要找到你，无论如何都要找到你。
众星君看到一个少女从宫殿里跌跌撞撞地跑出来，眼见她直奔着星河的方向。
“天渊，你说过的你会带我去银河边，浅霞旁，落日畔，在每朵云彩每片星光下。天渊，你怎么可以食言。你不是说你从不诳人的吗？”不知不觉，我来到了星河边，他的影子若隐若现，泪已经不知何时噙满眼眶，无声滑落。我走向他，我知这是虚妄，只是我的幻想，他回不来了，我走向星河深处，直到星辰漫过全身，直到我终于想起前尘旧梦。也好，就让我陪你永坠深渊吧，天渊，或是紫薇。我向下倒去，却不曾想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傻姑娘，我舍不得。”我睁开眼，是他，很久很久以前，他眼里只有漫天星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有了我的倒影。“天渊，你回来了。”“傻姑娘，本君从不诳人，我说过的我会带你去银河边，浅霞旁，落日畔，在每朵云彩每片星光下。”“呜。”他倏地覆下来，唇齿厮磨，“亲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