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有匪》

作者:阿晓

其实这本书有点慢热。不过只是感慨一句罢了,前面并没有无聊到让人弃文的程度。引子中令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男主谢允那无耻的抛硬币和天杀的霉运了。
卷一中客栈被烧的情节真的是猝不及防。主角刚经历了一场磨难,刚刚安顿下来又被抛进了另一场更大的风波之中。楚楚家破人亡,阿翡扛起责任,两个姑娘被迫成长。“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初次下山则遍尝江湖险恶,血雨腥风。段九娘的画地为牢、千金一诺,也让人唏嘘不已。
卷二名为“黄尘老尽英雄”,这里的英雄应该是指纪云沉和殷闻岚、李徵他们。纪云沉经脉尽断之后,仍有高光一刻。刀锋未失凛冽,夙愿终得实现。而山川剑和南刀便只存活于众人的记忆之中了,衡山比武、不醉不归,一切似乎并未远去,转眼却又是一代新人。谢允的《寒鸦声》也在此卷问世,一刷时看不出个所以来,二刷时却发觉《寒鸦声》字字泣血,声声入骨,当真是“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寒鸦声》的故事发生时,谢允大概是浑身冰冷、满眼绝望,可写就的时候,美人相伴、山河灵秀,大概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吧。
卷三的名字取得太好了,“孤光自照,肝胆皆冰雪。”即可指周翡托付重于性命的生死之诺,另一副性命拿去螳臂当车,也可指谢允的情深坦荡,哪怕换得透骨寒冷也要为她推开厚重乌云。他们都问心无愧。清冷的月光照耀下,他们的心似冰雪般澄澈通透。而如马吉利等叛徒,他们敢不敢照一下自己?看看自己的心究竟是哪般颜色。看到马吉利叛变的原因,我不由得设身处地地代入了一下,假如我是马吉利的妻子或儿女,那我会怎么做呢?我其实非常想说一句“谁他妈要你保护”,违背了道义的苟活,会让自己余生都充满负罪感的吧,我不需要这样的保护,我也希望现实中的我能够努力地有底气说出这句话。中途周翡问谢允哪个端王在前,那时谢允有一瞬间似乎被扯到了伤口一般神色复杂,我不由得想起前些日子在知乎上看到的描述羽生的一句话,“人人都以为那是不能再碰触的伤口,但他用实际行动告诉我们,伤痛也许不能被遗忘,但伤痛依然可以被跨越,被治愈,靠自己”。此卷末章一句“举世尘埃飞舞,他这一颗却行将落定”,我刚看到时,没有太大感觉。然而在某天早上,因为我个人的境遇,突然就想起这句话,品出了其中深深的无望。
卷四“诗万卷,酒千觞”,毫无疑问,谢允濒死与船上禅语是最震撼人心的桥段。在读者的角度,哪怕肯定谢允不会死,但是也随着周翡的心情起起落落,十分难受。谢允一直是一个孤独的人,旧都沦陷,家人、旧物葬身于一场大火,金陵空有繁华而无温暖,故而“几曾著眼看侯王”,哪怕是蓬莱,也只是称作师门而非“家”。他此前一直以为旧都是他的家乡,如今发现这可能只是他的一个执念。朱颜已改的旧栏杆,还是家吗?遇见、爱上阿翡之后,在弥留之际,方才意识到“此心安处是吾乡”。至此,阿翡的家保住了,谢允也终于有了他的家。可是,命运无常,谢允昏迷,危在旦夕,他们的缘分又该何去何从?同明大师对阿翡的开解也证明了这本书不局限于爱情,爱情只不过是一段生死聚散皆无常的缘分,无论何时,你都要记得你为何而来,也要明晰接下来要往哪去。
卷五“清晨鼓棹过江去,千里相思明月楼”,“过江去”大概是指撑船到蓬莱吧,阿翡和谢允相隔千里,相思却如同海上升起的明月那般“共此时”。“金陵旧事”那一章看得我心绞痛,虽然前文已有《寒鸦声》,但这一章是谢允自述的具体的旧事,少了几分荒诞,多了几分惨烈。好像书中很多少年英才都会为他们的年少轻狂付出代价,从段九娘、纪云沉到谢允……这沉重的代价让意气风发的少年一夜之间大变模样,有人画地为牢、疯癫半生,有人满怀愧疚、自断经脉,有人困于孤城、性命垂危……但始作俑者,分明不是他们。有时我在想,是否天妒英才?后来想开了,大概是“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拥有得天独厚的天赋,就必须承担与此相当的磨难。可谢允从来不会向命运屈服,亲人背叛、师叔惨死、自己身中剧毒、由天才变为废人,心灵与眼瞳却澄澈如初,善良与温柔仍然刻在骨子里,不会被透骨的寒冷冰冻,身处无边黑暗却坚信即将破晓。是啊,黎明前是最黑暗的。可是,看着天一点一点亮起来,该是多么幸运。本卷的高潮应该是在四万大军中解救流民。战前的犹豫已然是神作,阿翡和李晟,已经不是初出茅庐、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小少年了,他们武功大有增长,懂得了人情世故,却反而没有了当初那股冲劲,而天真缺心眼的李妍还有,他们肩负着许多责任与包袱,但这些都被他们自嘲为借口。可是,终究“留下不敢,走了不安”,其实,哪怕最后那根完整的草被抽走了,难道他们就不会留下来了吗?他们是那样的善良而勇敢啊,历经世事磋磨,仍然是一群热血少年。有关涅槃蛊,其实这个名字就已经暗示了很多,再加之前朝吕国师的字迹与阿翡的枯荣真气大成,便可以猜到,谢允大概是“置之死地而后生”,而结局的处理也确实如此。但是一刷时没有看剧透的我真的很害怕,一路提心吊胆至大结局最后一句话,心脏病都快出来了。还有最后谢允与师父的对话揭露海天一色的秘密,让我叹为观止,光是看懂我都要二刷,能想出这一切的作者脑子是怎么想的?
尾卷“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在此卷中,我彻底爱上了谢允。“可他整个人依然是仿佛清风掠过高楼时端坐闻笛的翩翩公子,满天下的狼狈压在他身上,也压不住他的风雅无双”,我为他的风姿折服。“他死不足惜,怎能看着他们功败垂成?”在他拖着病体残躯保护曾算计自己的“皇叔”时,我被他宽广的胸襟动容。强弩之末的那一掌推云,让我彻底地爱上了这个人。我们平日里提起江湖,便免不了想到“快意恩仇”,可当报仇的后果是天下动荡、生民受难时,谢允选择咽下苦果、独自远离,需要他的时候,他又选择回来,哪怕不能再见心上人最后一面,也舍身护住黎民的希望。谢允毒发后的时日,褪下了些许插科打诨的表皮,露出更多的内核,洞察一切的智慧、为国为民的大义、温润高洁的风骨、不动声色的深爱……还好这位受尽命运磋磨的公子最终摆脱了娘胎里带来的命数,修得自由身、抱得美人归,后半生天高地迥、来去自如,不然真的是意难平。
再来说说我所理解的题目,“有匪”一指四十八寨“奉旨为匪”,女主是个小土匪;二指女主周翡,“匪” 与 “翡” 同音;三指“有匪君子”,也就是谢允,“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他是如玉的君子,“善戏谑兮”也点出了谢允的性子,却是“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令人难以忘怀。我不禁怀疑,作者不会是按照这首诗来确定男主的人设吧……
允翡这一对,哪怕在我看过的小说里面,也堪称“清水”,大概跟《天才基本法》不相上下吧。全程最亲密就是一个蜻蜓点水的吻,但这并不妨碍我为他们的神仙爱情着迷。说到这,我不得不提作者的精神笔力,简直细节帝,他们没有说过“我爱你”,没有多少深情依偎,没有拥吻缠绵,但是,许许多多的小细节都太好磕了,这里就不胜枚举了。
《有匪》的侧重点恐怕不是“江湖之远”,而是“庙堂之高”,强调的并不是快意恩仇,而是重任在肩,倒与别的武侠小说不大一样。它可以说击碎了我们对江湖的美好幻想,让我们看到了险恶、失意、血泪、迟暮……但仍然坚信:刀尖向前,终能窥见天光。无论面对诱惑、威逼,还是峭壁、深渊,都该无愧于天,无愧于地,无愧于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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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 网友:月半  发表时间:2022-07-02 19:01:18
在我看完这本小说之后感慨万千一时间又不知从何说起,直到偶然看到你的评论,简直是不谋而合,不由得让我激动万分啊!!!呜呜呜呜呜呜呜你说的太戳我的心坎里
  • 评论文章:有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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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文章作者:priest
  • 所打分数:2
  • 发表时间:2022-05-14 14:49: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