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层感性

基础感性是受外界刺激你后产生的情感反应，包括各种情绪，这些是生物基础。而上层感性，则是我不具备的东西。
阿卡手里拿着晶石翻了个身，看着黑石高大的背影，脑子里依然昏昏沉沉的，忽然想起了很久以前他们的这段对话。
他当时傻乎乎地问黑石，上层感性是什么？
黑石告诉他，那是人类特有的被称之为“爱”的情感。
“醒了？”黑石忽然转过头，问道。
阿卡被他的话打断思绪，抓抓后脑勺笑了笑：“嗯。”
黑石走过去，把阿卡头顶上那一撮呆毛捋平，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阿卡：“？”
被黑石浓墨般的眸子盯着，阿卡竟有些紧张起来，他有许多话想对黑石说，但却不知如何开口。
也许是在救生舱待的时间太长的缘故。阿卡迷迷糊糊地想着，所以黑石从休眠舱醒来的时候是这种感觉吗？
“阿卡……”黑石的声音低沉富有磁性，阿卡觉得自己的耳朵有点痒，下意识地去摸了摸，轻轻地应了一声。
但黑石再次没了下文，阿卡手里紧紧攥着那个晶石，把要说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最终结巴道：“我、我离开了多久？”
黑石一愣，随即道：“一年。”
晶石持续地发出微弱的亮光，如同阿卡的心跳一样。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阿卡说。
黑石伸手把他头顶上再次翘起的呆毛捋顺，微笑着看着他。
阿卡呆呆地眨了眨眼睛，在他的印象中，黑石仅有一次稍纵即逝的笑容，他目光温和，神情专注，阿卡不禁道：“你真好看。”
黑石哭笑不得道：“这就是你要告诉我的秘密？”
“不，不是这个。”阿卡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用指腹摩挲着温热的晶石，过了一会儿才说，“本来我也要睡三千年的。”
黑石莫名其妙道：“什么意思？”
“机械之城沉没的时候，‘父’让我进了救生舱。”阿卡说，“我进去的时候看到里面的时间已经设定好了，是三千年以后。”
“真的吗？”黑石蹙眉。
“当然是真的！”阿卡的眼睛里闪烁着明亮的光。
黑石怀疑地看着他。
阿卡接着道：“那你知道为什么我只睡了一年吗？”
黑石认真地想了想，摇摇头。
阿卡狡黠一笑，说：“因为我知道你在等我。”
黑石终于反应过来，一张俊脸微微发红，尴尬地稍微移开了视线。
阿卡慢慢地伸出手臂，黑石仿佛意识到他要做什么，顿时紧张起来。
他抱住黑石宽阔壮硕的胸膛，把头埋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沉稳而有力的心跳。
“我舍不得你等我。”阿卡说，他的尾音带着微微的颤抖，“所以我每天都在想，早点见到你就好了，我每天这么想，想了一遍又一遍……我偷偷地告诉救生舱，我每天念十遍你的名字，等我念完一千零九百五十万遍的时候，就能和你见面了……可那是我骗它的，我一直在念你的名字……”
黑石紧紧地把阿卡圈在怀里。
“然后……然后我就把救生舱骗过去啦，三千年缩短成了一年，我就见到你了……”黑石低头，看到怀里的阿卡已经泪流满面，他心疼地吻了吻他的发旋，伸手轻柔地拭去了他眼角的眼泪。
说完之后阿卡终于爆发了情绪，抱住黑石嚎啕大哭，黑石绷紧着咬肌，笨拙地抚摸着他的背，用脸贴着他的头。
“黑石……”阿卡哭着喊他的名字。
“我在。”黑石回答说。
“我爱你黑石。”阿卡颤声说。
黑石把阿卡抱得更紧了，沉默一会儿后，淡淡地“嗯”了一声。
“我爱你黑石……”阿卡摸上黑石的机械手臂，触感冰凉冷硬，重复道，“虽然我知道你不懂，但是我爱你，黑石……”
黑石的胸膛已经被阿卡的眼泪浸湿了，他叹了口气，小声说：“我懂。”
阿卡迷茫地抬起头，但视线模糊成一片，他使劲揉了揉眼睛。
“我也爱你。”
黑石捧着他脸说。
阿卡的眼泪瞬间止住了，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呆滞地看着黑石。
黑石凝视着阿卡通红的双眼，忽然吻了上去。
阿卡：“！！！”
阿卡完全懵了，嘴唇上传来的陌生温热触感让他不知所措，黑石的肌肉摸上去硬邦邦的，和柔软的嘴唇形成了十分强烈的对比。
他的内心就像是一个小小的火星误入了摆放整齐的烟花场，不小心掉落在引线上，几乎在一瞬间点燃了所有的烟火，让它们无所顾忌地全部绽放，照亮了整个夜空。
这个吻并未持续多久，黑石很快放开了他，视线瞟向一边，尴尬地说：“这、这一年我都跟你们人类在一起，我知道这是你们表达爱的方式……你不止一次地跟我说过你爱我，如果你想要一个答案……”
黑石用他那只完好的手拉住阿卡的手腕，让他摸自己的胸膛：“我想我也爱你，阿卡。”
阿卡屏住呼吸，说不出来话。
“你还没来的时候，我每天都会去那个海岸边等你，一开始我并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我以为你只是我喜欢的一个人类。但我错了，因为我终于意识到，你跟其他人是不同的，我不能失去你，也无法忍受你离开……我想让你成为我生活中的一部分。”黑石继续说，“如果这就是你们人类说的爱，我想我爱你，阿卡。”
阿卡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跳出了嗓子眼，同时也失去了说话的能力，突如其来的幸福感把他砸懵了。
黑石牵着他的手，拉着他走到两人再次见面的海岸边，海平面上的夕阳霞光万丈，周围的层云像火焰一般，正如他们熊熊燃烧的爱情。
头顶是浩瀚星空，在深蓝的暮色下若隐若现。
等夜幕降临，阿卡的手已经被黑石捏出了汗，他终于开口道：“黑石。”
黑石转过头看他。
阿卡看上去有点忐忑，说：“你跟我说过，你不具备上层感性。”
黑石“唔”了一声，搓了搓鼻子，含糊道：“现在有了吧……嗯……大概以前判断错了。”
阿卡看着黑石，笑得傻乎乎的：“你也会判断错吗？”
黑石别扭地点了点头。
阿卡把头靠在黑石肩上，握住他冰冷的合金手指。
天边忽然划过一尾流星，在夜空中拉出一道长长的印迹。
两人相互依偎着，安静地看着那道光最后归为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