倔种（一）

倔种
再加一层前言，之前发的长评被jj吞掉了，现在复制一遍，省的某个看完了却不愿意负责的作者耍赖！
----------------------------------------------------------------------------------------
既然写了就贴出来，所有作者没有提到的细节全都是我瞎编，大家不要较真。
本来只想写个够长评字数的就好，结果没想到爆字数爆得根本停不下来…而且这两千多字也才一半左右进程…这大半夜的写不动了，先放个（一），以后要是有心情再补完吧。
--------------------------------------------------------------------------------------------
他出生的时候赶上九一八事变，正是山河破碎风雨飘摇的年代。家人为其取名抱石，虽然是心有戚戚然的情况，但终归是希望能他能在这乱世立一个定字。
沈家是厨艺世家，平复过草根百姓的饥饿交迫，满足过皇权贵胄的精脍细食，家传手艺绵延至今，总能在庖厨之中做出合适的味道来。至于那两把传世宝刀，虽无倚天屠龙之利，却也是重能剁骨断筋，轻能片翼飞丝。只可惜那把最合沈小娃性子的却早在战乱中遗失了。
从小天赋异凛的沈小娃，跟着家人在缺食缺料的情况下东奔西走，也还是能用苦练的基本功把普通食材做成让人赞不绝口的美味。至于说美味的程度，虽然家人不是太认可，但战争年代贫苦大众的评价标准总要降一降。
仅仅自然不能让长至小沈的他满意，可这食不果腹的年代，哪里有可以磨练厨艺的资本。心里自然也对罪魁祸首们心怀愤满，幸好这时抗日已过内战也接近尾声，再上在战争中受创的长辈不厌其烦的警告，如若不然他说不准真能扛上个锅跑出去当炊事兵为社会主义革命奋斗。
后来，一直跟着长辈走南闯北的他总算在谋出点小名堂，建国的那场国宴也有他的份儿在内。旁人夸他，他就背起手，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地说：“还差得远呢。”但那挺得不能再挺的胸脯饱含都是得意劲儿，一身藏蓝的立领中山装衬得小伙子格外精神。
这会儿，从他爸那传下来的名头老刀已经被改成小刀安到他身上，三尺炉灶就是他这辈子的艺术，这声“小刀”算是最好的成年礼，比自己做完默默吃掉的长寿面都爽快。虽然他对另外两个“小勺”“小油”什么的都挺看不顺眼的。
记得当年名头和实力还没有大到专门负责首长们会宴时，为了开拓眼界历练厨艺时常到全国各地的酒楼馆子里充当临时厨师，就遇上了那么一个泼辣的姑娘。
有多泼辣？他听到的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来碗红烧牛肉面，多加辣。”
厨师最烦的就是别人随便往自己做的菜肴中加乱七八糟的调料，就算是他临时开的这家街边帐篷摊，牌子上也早已大大地标注只卖红烧牛肉面，醋糖酱油辣椒什么的自备。
“这位女同志，我这只卖红烧牛肉面，没有香辣的。”
“对，就是红烧牛肉面，加辣。”
“不加，牌子上写着了。”
“你这人！”
“我这庙小，想吃加辣的请去别处，慢走不送。”
虽然这段对话日后成为批判沈抱石不尊重他人意愿不懂得谦让女性的重要依据直接导致在家庭中的低下地位，但他还是死不悔改地从不给她做带辣的牛肉面。毕竟谨遵医嘱、让痔疮患者远离一切辛辣食品是丈夫的基本原则，以至于连被偷藏起来的辣椒也被父子俩翻箱倒柜地找出来，她这个缺辣会死的湘姑娘简直痛不欲生。这个死倔头就没有一次退让过，这日子真不知要吵到什么时候。
后来赶上三年□□，本该勉强安稳度过的日子又因为家里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日本人而需要节衣缩食，在那个买米面都要粮票的年代，就算是厨子也不好解释为什么会要多出一个人的量。
其实初见到那个“贼眉鼠眼”（沈抱石原话）不会中文的日本鬼子时，他冲上去打了一架。可自从对方一展精湛的厨艺和不逊于自己的别样刀工，那个本还恨恨地盯着对方嘟囔“鬼子都不是好东西”的沈小刀立刻招来小勺小油两位好友，几人一头扎进厨房交流厨艺去了。妻子头疼地看着语言不通的几人胡乱比划着相互沟通，担心他们要是兴致一来开火下锅，那么剩下几天的余粮又要有提前告罄的危险了。
出于对沈抱石那倔直脾气的考虑，妻子一向叮嘱他在外面不要乱说话省的得罪人。那时是堪比文字狱的黑暗时期，说话必须注意分寸。可当别人涉及到自己专长、话语间漏洞百出，他总忍不住要反驳争辩。所有在外人看来一文不值的沈家光辉就是他不能折的脊梁骨。可到底是得罪了人。
red卫兵（我猜之前被吞是因为这个词？）冲进家门的时候，尚年幼的儿子被吓得哇哇大哭，他就护着孩子沉默地站在他们面前，梗着脖子不认错。屋里被砸的一片狼藉，有人要上来抢那把金柄菜刀，他死死拽住不放手，那是他的命根，容不得别人践踏。
就在他被人拳打脚踢、乃至定性为□□的时候，妻子终于从工作单位冲回了家，一翻慷慨激昂的数落把两边都骂得狗血喷头。从革命的艰辛历程到主席领导的正确方针，从广大工农阶级的衣食住行到御赐刀是验证封建主义制度错误性的实践真理，众人皆知万万不能得罪救护站泼辣的护士长，这次总算体会了个够。
好不容易把热血青年们送走把孩子哄睡，她踩着碎玻璃疲惫地坐在桌边不想理会某个惹祸的人。对方倒也知趣，自己默默地猫进厨房，没一会儿端出一碗她最爱的牛肉面，这是家里省的最后一点荤菜，奢侈得要命。她这是闻了闻，头也没抬：“你哄人的时候都不肯放辣椒？”
“不放，你身体不好。”他呐呐说道，不敢太过理直气壮。她瞬间被气笑了：“你要真为我考虑就别给我找麻烦，再来一次我就交代这了”。
好歹是吃了个教训，牢记妻子沉默是金的教诲。日后他便把精力更加投入到研究厨艺上，也不将昔年沈家荣耀挂在嘴边，反倒是得了首长的青眼，实力与名气与日俱增。
待到终于成为说一不二的主勺之日，他第一个想和对方分享喜讯的自然是妻子，可惜，就差那么一年，她没能看到。
病倒的时候，父子俩都被吓坏了，身体一直不好的她一直靠精神气儿挺着，却没想到早已病入膏肓。于是爷俩轮番着换着花样给她做好吃的顺便应用下食疗，直到最后只能通过输液供养。
老沈终于慌了，半夜守床的时候也不敢合眼，怕再睁开人就不见了。
他攥着她的手，轻声问她还有什么想要的、却依旧拒绝做辣的红烧牛肉面时，她艰难地翻了他最后一个白眼。
那天夜里，心中难受睡不着觉的儿子想出门抽根烟，却发现父亲在吃那碗下午赶回家做的可未来得及送出的辣面，吃得太急就被呛到，咳嗽不停以致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嘴里还抱怨着：“真是不伦不类。”
那是儿子最后一次看到父亲做的牛肉面。
至于往后，老沈只是死皮赖脸地缠着徐小勺试图研究出羊汤怎么能熬好。
（未完待续。续不续以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