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莫番外之移心术（四）

　龙城年少气盛，动起家法定要鞭鞭见血，那种痛入骨髓的感觉简直叫人终生难忘。
　　龙羽此刻已经皮开肉绽，期期艾艾的跪在大哥坚硬的大理石地上，骨头再硬的人，怕也抵不过大哥的家法去。
　　龙城停了手，喝道：“再不许使用此类武功！”
　　龙羽迟疑片刻，见龙玉始终未置一词，只好轻叹一声，松开已经渗血的嘴唇，一个“是”字出声，竟似要喷出血来。
　　“一边思过去！”
　　龙羽对皮疼肉疼骨头疼的日子早已习以为常，对大哥蛮横狠辣的家法更是逆来顺受惯了，可此刻跪在书房品味疼痛的龙羽甚觉悲哀，如何连龙玉大哥也如此“是非不分”，自来人有善恶，武有优劣，怎么武功本身也分正邪吗？看来，那个潇洒俊逸放浪形骸的龙玉大哥也终于被世俗所同化，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人言甚是可畏啊。
　　不过龙羽倒是冤枉了龙玉，龙羽没有说话，并非已“被世俗同化”从而“是非不分”，龙玉心中隐隐担忧。移心术算不算龙城口中所说的“邪门歪道”？若是龙城知晓小莫正在修习移心术，依龙城性子，不知会否将小莫赶出傅家，若真如此，自己不仅没有“拯救”小莫，反而置他于万劫不复之地。
　　龙玉从龙城房中出来，冥思着一路向小莫院中走去。
　　自己是否应对小莫言明，自己虽是小莫大师伯，可是小莫的未来，自己就这样连哄带骗的决定了，似乎不妥。如若言明，小莫自己愿意，那便顺理成章了。
　　龙玉想着，已经来到小莫院中。今日是傅家弟子自由活动休息的日子，小莫却安静的在书桌前默背移心术心法。
　　龙玉咳了一声，小莫方知龙玉来到，忙起身行礼。
“背的怎么样了？”龙玉进屋坐了。
　　小莫跪着没有起身，慌忙答道：“大师伯不是说晚上才来检查，小莫，小莫还没有……”
　　“师伯要跟你说一件事。”龙玉顿了片刻，不禁眉头皱起，若是小卿，此刻早起身斟茶，笑着应对了，哪像小莫，自己还未问责，已经隐隐发起抖来。
见龙玉未说话，小莫更加紧张，“是不是小莫做错什么事情？师伯有话请讲……”
　　龙玉叹口气，将龙羽之事告诉小莫，说完抬头看看小莫，犹豫再三，还是问道：“师伯传授你的武功，嗯，除了能让膝盖不痛，总之有许多用处，可若是你师父不喜，你可还愿意学习啊？”
　　小莫听了龙羽之事，已经心惊肉跳，又听说自己学习的武功师父不喜，小莫没有多加考虑，态度十分坚定：“师父不喜，弟子怎敢学习？”
　　龙玉长叹一声。
　　小莫听在心里，忙又道：“小莫多谢大师伯照拂，可弟子真是不敢忤逆师父……”
　　龙玉轻叹一声，愈发觉得小莫乖巧的令人心疼。龙玉思忖片刻，不再说话，转身迈步离开，行至门口，对小莫说道：\"你若是放弃，就自行毁了那心法吧。\"
龙玉头也不回的走出去，走了两步，便听到小莫撕碎纸张的声音，龙玉驻足片刻，终于又深深的叹口气，无可奈何的走了。
未来的日子自然同以前无甚分别，龙玉也不再悠闲的坐在他钟情的那颗老树上边喝酒边看子弟们练习武功，因为，除了移心术，似乎再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能帮助小莫走出当前困境。
又过了几日，晚上，小卿独自来到龙玉房中，龙玉微醺，正倚在桌前翻书。
小卿大礼叩拜：\"子弟小卿见过大师伯。\"
龙玉叫起，问道：\"小卿老大深夜造访有何贵干啊？\"
小卿跪着没有起身，也没有说话。
龙玉瞟了一眼小卿，又道：\"起来一旁坐吧。\"
小卿依旧没有起身，愣了片刻，闷闷的道：\"大师伯是师父大哥，怎能失信于侄儿？\"
龙玉愣了一下，却想不到小卿竟如此大胆，口无遮拦，揶揄长辈，自己真真是将这小兔崽子惯得不成样子。龙玉将手中的书\"啪\"的扣在桌上，怒道：\"大胆！\"
小卿吓得一抖，只将身子跪的更直更正，今晚真不是个好时候，可是小莫的事怕只有大师伯能管了，过几日大师伯一走，可要怎么办，唉，今日就是拼着挨打，也要劝大师伯\"救救\"小莫吧。想着，小卿壮了胆子道：\"大师伯曾答应侄儿，小莫的事就交给您了……\"
龙玉自然知道小卿来意，只是不想小卿竟如此\"冒犯\"自己，龙玉当时促狭心起，便沉着脸道：“我看小莫很好，倒是你，愈发的不懂规矩礼数！”
　　小卿见龙玉怒了，不由心下紧张，忙叩头道：“小卿不敢，还请大师伯恕罪。”小卿冷汗滴落下来，莫非小莫哪里得罪了大师伯，一向最不懂“规矩礼数”的大师伯如今怎的也板起脸来教训子弟了？还是师父对大师伯说了什么？这下可怎么是好？
　　龙玉见小卿窘态，不觉笑出声来，“得了，起来坐吧。”
　　小卿一听龙玉笑了，当下松了一口气，转而又暗暗气自己，又上了大师伯的当，“辈高一分压死人”啊！算了，看在我小卿老大有求于你的份上，就不计较了。
　　小卿起身坐到下手的椅子上，为自己斟了杯茶，慢悠悠喝起来。
　　真真是惯坏了，龙玉无奈笑笑，若是在他师父面前，早就噤若寒蝉，若敢如此乖张，皮都不知道给打掉多少层了。
“大师伯可是答应过侄儿，小莫的事您管了，可这几日，侄儿看小莫毫无进展，大师伯你再想想办法吧。”小卿喝了水，见龙玉还不说话，只好放下杯盏，小心翼翼的问道。
　　龙玉轻叹一声，如今这事可怎么好，思忖着该不该和小卿说实话，若是说了，便把小卿卖了，将来龙城知道，必定连累他一顿好打，若是不说，此事只有小莫一人担着，将来败露，只恐适得其反，反叫小莫更加自悔自怜。“这事有点麻烦……”
　　小卿见龙玉为难，便知此事确实有些麻烦，可他实在不忍小莫如此，便求龙玉道：“大师伯好歹想想办法，侄儿求您了……”
　　“办法也不是没有……”龙玉故意顿了一下，看小卿眼光立刻有了神采，便又继续说道，“只是，唯恐不讨你师父喜欢。”再看小卿时，小卿眼光已经又黯淡下去。龙玉不禁想笑，这小卿真是越来越可爱了！
　　小卿立刻明白，原来真是师父对大师伯说了什么，难道师父已经厌弃小莫，迟早要除他出门吗？
　　“哎呀，不是你师父不喜欢小莫，是……”龙玉心下一着急，差点将移心术说出来，只怕今日说出这三个字来，小莫的事便彻底没辙了。
　　小卿已经双膝跪地，“还请大师伯言明。”
　　龙玉知道小卿已经沉不住气，双眉已经克制不住的锁在一起。唉，非是大师伯要绕弯，大师伯只是尽力想一个折中的办法，既使小莫走出困境，又不至激怒你们师父这个老古董，此事必须要替将来打算清楚，所以不得不如此。龙玉舒缓一口气，继续道：“只是大师伯的办法有些离经叛道，我只向小莫透露一些皮毛，小莫断不敢再尝试，我是怕将来你师父知道，若真是不喜，小莫一人承受不起。”
　　这样一说，小卿心下全然明白了，却原来是要找人陪小莫一起挨板子。大师伯也太心疼小莫了吧？也罢，若是小莫今后真能有所改观，挨一顿板子倒也值了。小卿跪正身体，正色道：“大师伯，侄儿觉得方法并不重要，只要最后的结果是好的，那便再无不妥。”
　　龙玉哈哈一下，忙伸手拉起小卿，扶他在椅子上坐了，“你不像师伯的侄儿，倒像是师伯的儿子。”
　　小卿苦笑一下，咬牙道：“谢大师伯夸奖。”大师伯又得逞了，看他那笑容，小卿便已经知道，自己这一顿板子，迟迟早早是要上身了。
　　“这几日你只要多挑些小莫的错处，然后罚他抄些书……”
　　“什么书？”小卿皱起眉头，忽然感觉右下眼皮突突的跳起来。
　　龙玉笑眼一弯，“大师伯的‘独门秘方’。你不须知道，更不能对小莫言明，只叫他抄，一遍一遍的抄，直至烂熟于心。”
　　“小卿能知道那是什么吗？”
　　“只是一些教人诚实向善、知书达理的格言、秘方什么的。”
　　小卿盯着龙玉，没有说话。
　　龙玉知道，聪明人之间的对话，不需要绕太大的弯，不然彼此也都没意思，“你还是不知道吧，将来你师父问起，你只照此说便可。”
　　小卿知道大师伯是想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既是如此，大师伯也不会再对我言明，还是不问吧，万一将来“东窗事发”，再见机行事吧。想到此处，小卿只回了一声“是”，便不再细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