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莫番外之移心术（二）

第二日下午，府里弟子都按照各自进度修习武功。龙玉自然是府里唯一的闲人，此刻，他正斜倚在一颗参天古树的树杈上，一边悠闲的喝着小酒，一边观赏着府里弟子习武练功。
　　这真是一场赏心悦目的盛宴啊。
　　龙玉看着看着，不由呵呵一笑，心道：\"我还没有教训这小兔崽子，倒有人帮我收拾了。”
　　原来那边老五龙星正在指点小卿武功。龙星天赋异禀，小小年纪武功已经颇有造诣，况且龙星年轻气盛，即使不认为人人都如他一般聪颖，作为傅家子弟，到底也不能太过蠢笨，因此龙星指点弟子武功时尤为严厉，招数再难也只演示一遍，若是做不好，需要龙星再次演示时，那必定已经降下责罚。
　　小卿内心惴惴，已经被罚了三十板子，手也被软件抽肿了，却还要打起十二分精神观看龙星演示。
　　\"为何今日总是心神不定？\"龙星收了剑，喝问小卿。
　　小卿内心更加不安，垂了头，却不知该如何回话。
　　龙星更加气怒，软件一挥就抽到小卿背上，小卿吃痛，慌忙跪到地上：\"都是侄儿倦怠，还请五叔责罚。”
　　龙星眉头微皱，这小卿平日里最知进退，习武进度也快，如今日这般，必是遇到什么难缠的事了，唉，自己作为师叔，也不可逼他过甚。\"起来吧，将刚才这招在舞一遍我看。\"随手将软件仍到小卿面前。
　　\"是。\"小卿膝盖用力，一跃而起，将软件握在手中，动作行云流水，毫不拖泥带水。
　　龙星微微一笑，小卿不愧是傅家首徒。
　　龙玉看了，也对小卿赞赏有加，只是，心里怒气更胜。傅家弟子都知道，龙星教习武功时最为严厉，可是见小卿偶有倦怠，尚且能够稍加宽宥，为何小卿对小莫却严厉的近乎残酷，以致小莫梦中都惧怕到如此地步。
　　哼，看来这小卿还真是需要敲打敲打，长辈这般对你，你却不知怎样对待师弟吗？
　　晚餐过后，龙玉特意叫小卿前来侍奉。小卿侍立一边，为龙玉沏了茶，双手奉上。龙玉不接，只一心一意的抚弄桌上的黑白棋子。
　　小卿的手还肿痛着，这样一动不动端着茶杯，更是难受，只在心里嘀咕：\"唉，大师伯越来越不好伺候了。”
　　龙玉忽然哼了一声，抬头看了小卿一眼，道：\"跪下。”
　　小卿一惊，应声跪下，捧在手上的茶水丝毫未动。
　　龙玉继续摆弄手下的棋子，云淡风轻的说：\"竟敢对尊长不敬？\"可是语气里竟听不出一点情绪。
　　\"弟子不敢，\"小卿惶恐道：\"大师伯这句话，侄儿实在承受不起，若是师父听到，怕不打烂弟子的皮。”
　　\"难道真是大师伯越来越难伺候了？\"龙玉展颜一笑。
　　小卿吓得冷汗直流，自己默念在心里的话，大师伯怎会知道？\"侄儿知错了，请师伯重责。\"小卿顿了一顿，还是求道，\"只是，只是还请师伯不要告诉师父，否则师父若是知道……只怕要把侄儿的腿打折了……”
　　此刻龙玉心情一片大好，看得小卿如此害怕的模样，正是为小莫报仇了。
　　小卿见龙玉不说话，心里更慌了，\"侄儿再也不敢了，求师伯饶过侄儿这一回吧……”
　　龙玉伸手拿过小卿手中的茶杯，\"起来吧。”
　　小卿竟吓得一抖，高举的双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龙玉叫起，竟也没有反应过来。
　　\"怎么，还没跪够？\"龙玉喝了一口清茶，不热不凉，正好。
　　小卿这才反应过来，\"谢师伯宽责。\"小卿说完站起身，规矩的在一旁垂首侍立。
　　\"其实你本没什么过错，不过腹诽几句，师伯对你过于苛责了。”
　　\"是侄儿的错，侄儿不该暗中腹诽师伯，师伯教训的是，并未苛责侄儿。\"小卿规矩答话，并不敢有一丝怠慢。
　　\"你并未觉得师伯苛责于你，所以也如此对待小莫吗？\"龙玉又喝了一口清茶，淡淡说道。
　　小卿是何种心思，登时明白了师伯今日的种种言行举动，原来是为小莫鸣不平，以为我苛待了小莫。唉，我虽对小莫较为严厉，但若说苛责，师伯真是冤枉死小卿了，只可惜小卿这一腔赤诚，谁又能看得见。
　　小卿纵有千言万语，此刻也只能依照素日的规矩回话：\"都是小卿的错，小卿谨遵师伯教诲，日后管教师弟，一定注意方式方法，决不再苛待师弟。”
　　\"好了，师伯面前不必如此俗套，你照实说便是。”
　　\"是。\"小卿又流出一头冷汗，我这是\"俗套\"？我这是\"敬重\"，是“规矩”！这大师伯的思维方式真是不能和常人同日而语。
　　小卿思忖片刻，道：“侄儿这几日其实一直在反思。小莫的情况与府里其他师弟的情况有些不同，小莫自来到傅家后，愈加自怜自艾，睡眠难安，又精神紧张，因此白日里总是心神不宁，总不能按时完成课业。若是不罚，必会坏了府里规矩，若是罚了，小莫心思更重了。”说道此处，小卿偷眼看了一眼龙玉，见龙玉还在安详的喝茶，便接下去说道，“最近几日，小卿明显感到小莫时刻战战兢兢，甚至到了如履薄冰的地步。小卿昨夜又见小莫半夜就爬起来，在自己院中刻苦练习武功，小卿心下不忍，又不敢贸然现身，因此回到房内也不能入睡，只想着该如何劝导小莫，以致今天下去五叔教习武功都不能全心投入，被罚的很惨。请师伯明鉴。”
　　龙玉将茶放到桌上，听了小卿的话，稍稍有些自责，倒是自己太过狭隘了，小卿不愧是傅家首徒，小小年纪思虑竟如此周全，怪不得龙城兄弟这般宠爱小卿。
　　小卿忙为龙玉添茶，龙玉见小卿依然惴惴的摸样，轻笑了道：“难为你想得到周全，小莫如今情状也不能全怪在你的身上。你毕竟是傅家首徒，许多事也是身不由己，小莫的事交给我吧。”
　　小卿听了龙玉的话，遮不住的满脸喜悦，“如此多谢师伯。”转而又有些担忧，这大师伯一向不靠谱，不知会不会越帮越忙呢，“大师伯果然能帮小莫？”
　　龙玉呵呵一笑，“看来小卿老大还是怀疑我的本事了？”
　　“不敢，不敢，小卿不敢。”小卿神情一凛，这次是真的害怕了，这大师伯何时变得这般犀利，竟好像完全知晓自己内心所想，真是太恐怖了。“小卿替小莫多谢大师伯。”
　　龙玉看小卿模样，心情大好，这种感觉真是怎一个“爽”字了得！只可惜爷爷严禁自己使用移心术，这移心术怎会是“旁门左道”？这简直是一门不可多得的上乘武功啊。可是想起爷爷责罚自己的手段，大好的心情瞬时间石化，看小卿还屏气凝神的一旁侍立，便也没有了促狭的心情，叫小卿回房休息。
　　小卿告退后，龙玉还是放心不下小莫，决定去小莫房里看看。
　　龙玉进去时，玉麒正在小莫房间。今日二叔傅龙壁指导小莫武功，小莫一向与二叔较为亲近，因为亲近，所以更不想让二叔失望，可是上天就是喜欢捉弄人，你越是想做好，越是努力，就越是不堪。小莫简直气死自己了，可终究无能为力。龙壁虽然一直笑着鼓励小莫，说小莫武功还是很有长进，虽然仍没有达到其他师兄弟的水平，但不要心焦，假以时日一定可以做到。但是碍于傅家规矩，还是要罚，只是小莫身上还有伤，便没有再罚板子，只叫回去罚跪三个时辰。龙壁走后，小莫还是明显的感到了龙壁眼里的失望，以致晚饭只勉强吃了几口，便再也不能下咽。玉麒看在眼里，吃过饭，便又拿了几种小莫平实爱吃的点心，到小莫房中。
　　小莫规矩的在房中罚跪，任玉麒如何说，就是不肯再吃任何东西。玉麒又是心疼，又是气怒，看小莫那别扭委屈又倔强的样子，恨不得扔下东西转身就走。玉麒知道，若是自己真的如此做，小莫怕是真的要呕死自己了。一时间，玉麒也无话，只坐在一旁郁闷。
　　这时候，龙玉挑帘进来。玉麒忙跪下见礼，小莫跪着没动，道一声“大师伯安好”。
　　龙玉叫他们起来，自己在桌边做了，玉麒连忙奉茶。龙玉眼睛稍稍一转，便知道这二人在想什么，也不揭穿，只叫玉麒先去，自己与小莫说几句话。
　　玉麒出去后，小莫心里难免紧张。平日里，小莫甚少说话，除了问候几乎从未与龙玉单独说过话，在小莫心里，龙玉是高高在上的大师伯，连师父都恭谨有加，况且，大师伯向来放浪不羁，自己这等模样，大师伯肯定不叫喜欢。今天竟然来到自己屋子，单独与自己说话，莫不是自己做错什么事情？小莫想着，心呯呯跳个不停。
　　龙玉当然知道小莫心事，也不点破，可此刻面对小莫，却也不知如何开口，憋了片刻，只问小莫道：“跪了多长时间了？”
　　“回大师伯的话，刚跪满一个时辰。”
　　“膝盖痛的厉害吧？”
　　“是小莫有错当罚，小莫不敢喊痛。”小莫恭谨的回答，规矩礼法不敢稍有逾越。
　　龙玉一时无话，即使不用移心术，龙玉此刻也断然明白小莫的心意。因为那份惴然、紧张和不安，已经明白的写在小莫脸上，任何人都看得出来。
　　龙玉叹了口气，小莫将自己的心隐没在自己的世界里，愈来愈甚，他对傅家没有一点安全感，对自己没有一点信心，他一味的害怕着小卿的责罚，一味的担心着玉麒被他连累，一味的害怕着师兄弟们的嘲讽，一味的担心着师父总有一天会对他彻底失望，从而将他赶出傅家。他太珍惜眼前的一切，他已经没有了唯一疼爱自己的母亲，他再也不能失去现在还爱着自己的人们。
　　龙玉站起身，面朝窗外久久的站立。龙玉想，小莫现在最紧关节要的，是必须让他有安全感，必须让他明白，他的师父、师兄师弟们的真实意思，但如何才能让他明白呢？
　　移心术！
　　龙玉眼睛一亮，他有些窃喜，自他学了移心术这门功夫，除了遭到爷爷一顿无以复加的板子以外，好像从没有发挥过什么实际作用，这门上乘的武功不能就这样毁灭在自己这样的“庸人”手中才好。如今帮助小莫最简捷的办法便是移心术，对，就是移心术！
　　可是，龙城也是一个死板的人，发作起来有时比爷爷还厉害，若是让小莫明目张胆的学习，估计第一重都还未学好，就已经被扼杀在摇篮里，若是因此被龙城责罚，小莫岂不就毁了？不行，还要想点计策才好。
　　龙玉转过身，沿着窗户来回踱步，借着火烛之光，龙玉仔细端详小莫，忽然，龙玉的脸上现出一种不易被人察觉的诡异的笑容。“小莫，你武功进度如此缓慢，怕日后受罚的日子还在后面。”
　　小莫神情黯然，“小莫知道，今后一定勤加练习，不叫师父师兄失望。”
　　“大师伯决定传授你一门独特的武功心法，这门武功很是奇特，你若是练得好了，日后再罚跪，膝盖便不会再觉得痛了。”龙玉仔细端详小莫的脸色，小莫听了果然面露欣喜之色，龙玉继续说道：“你可愿意学习？”
　　小莫此刻正跪的辛苦，听得大师伯说，不禁心下大喜，世上竟还有这样别致的武功吗？若是罚跪时膝盖不痛，那该是怎样幸福的时光啊！况且是大师伯厚待自己，独独将这样奇特的武功传授自己，自己哪有推脱的道理，便急忙对龙玉说道：“小莫愿意学，多谢大师伯！”
　　龙玉呵呵一笑，尽量憋住大笑。唉，难为龙玉，若不是当着小莫的面，此刻恐怕早笑的喊肚子疼了。
　　小莫见了龙玉笑容，也欢喜的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