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条折尽花飞尽——读《镇魂调》有感

作者：小蚂蚁
　　
　　暮春的长安，杨花漫漫，绿柳如荫。
　　巍峨空旷的皇城大殿中，人声回旋，不断升腾于半空，似要与无处不在的杨絮纠缠。
　　他立在一班朝臣队列前端，独自出神。杨花姿态轻盈，飘过眼前，打着旋，漫无边际，肆意飞舞，伸出手，想将它拢在掌心，明明就在眼前，张开手，掌心却是空落落的……
　　轻灵如杨花，载着他满腹沉沉思念、满腔沉沉牵挂，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而她的一颦一笑却日渐清晰，潜入骨髓。
　　那个人，已经走了月余，没有音信。
　　怎么会是她？自已怎么会对她？对她心心念念、牵牵绊绊，转眼间就有了六年的时光，这长长的二千余个日夜，自己可曾靠近过她，可曾走进了她心里，多少次辗转难眠，多少回懊恼长叹，多少回沉醉不醒，为她，都为她，只为她。可是自己终究还是不知道自己在她心底算什么，在她心中能占有几分重量。远在千里之外的她，会不会……哪怕有一个瞬间想到他。
　　
　　她打开沾染千里烟尘的信封，取出依然散发着淡淡荷香的荷花笺，他，着大将军亲手送来的信，里面却只写了一句：柳条折尽花飞尽。
　　她的心里却跟着不禁轻吟出下面一句：借问行人归不归？
　　归？不归？积郁在心底千折百转的情愫，既便是自己这草木做成的身子，助情花锻铸的血肉，也被深深撼动。
　　
　　稻田边。
　　她说：有一种唤农人种下稻谷的鸟，叫声“布谷，布谷”，所以名叫布谷鸟，也叫杜鹃。
　　他答：杜鹃唤作布谷？我觉得不是。
　　她问：那是什么。
　　他笑而不答。
　　
　　与他畅游湖中。
　　他摘下新结的莲蓬。
　　“上次你赠我莲藕，这次我请你吃莲蓬。”
　　“此时莲蓬尚未能熟，不好吃。”话未落音，他已将莲蓬中的莲子取出，连皮一起放进嘴里。
　　莲子还不成熟，又覆着青涩的皮，又没有取出青苦的莲心，怎会好吃。
　　只见他，微笑着嚼着，摇头道：不苦，不苦，一点也不苦。
　　只要能和她相守在一起，怎么会苦……
　　
　　马嵬坡前，乱军阵中，人仰马翻，杀声盈天。
　　突然，远处一支利箭直直射向她的背心，他冲上前，将她扑到在地。那箭狠狠的、准确的穿过他的心脏，鲜血溅到她身上。
　　她抬起头，迎上的是他一脸苍白的笑意：糟糕，我又忘了，你不惧刀箭。
　　她凝视着他的脸，他那双幽深的眸子，他渐渐消失的笑靥：
　　你怎么忘了自己是血肉之躯，你怎么能轻意将自己的性命交付，你怎么能就这样丢下我一个人离开……
　　你说过到了成都，一切都会好了。你怎么能……怎么能骗我？
　　倾刻间，叛乱将士脚下的尘土将他淹没。
　　
　　这情形就像昨天夜里，她也是这样握着他递过来的笛子，一人握住一头，他逗弄她，谁也不肯放手。她一抬头，就看到他眼睛里轻浅的笑容，眼波里分明有情意闪动。
　　她说，你不是要送给我么，给我！
　　你说，好，给你，一辈子，都给你。
　　可是一辈子却这样短，这样短。
　　
　　她把脸深深伏进坟茔的土里，希望能找到那俊逸的脸，目光闪动情意绵绵的眼睛。坟旁的大树依然生长的蓊蓊郁郁，原来他的魂魄从未离去。他的一缕精魂化作杜鹃，缠着她、绕着她，声声呼唤：玉儿，不苦，不苦，玉儿，不哭，不哭……
　　
　　这是我花了一天一夜匆匆读完《镇魂调》，留在心中最深刻映象的自我再现。因阅读过快且笔力有限，难描作者笔下这些情境的美妙和动人，剧中人物的鲜活和灵动，以及故事里的情深似海。
　　其实，我并非爱读言情故事，特别是心情沉郁的时刻，因为那会让自己更加沉沦，难以自拔。
　　偏偏就在几天前，心情低谷的时候，阅读了时久大人的《镇魂调》，不知应该庆幸还是绝望。
　　爱情，很奇妙的东西，纵然你翻手为云覆手雨，闭塞上听、媚事其主，成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荣，纵然你骄奢淫逸，挥金如土，不可一世，纵然你是历史上大奸大恶，背负万世骂名的奸相，也会有如此深刻的执著、如此纯净透明的感情。
　　在这里我们不谈历史，只谈爱情。
　　昨日跟明华说：看罢此篇，心情更加郁闷。
　　明华说：言情故事，她看了就忘。
　　为什么我忘不了呢，为什么已经看过此书三天了，仍然忘不了，是现实太过严苛，太让人绝望，是我们躺在庸常之下的躁动的心不肯平静，还是我们的梦想依然坚持振翅欲飞。
　　看后第二天洗衣，忽然哼起了一首歌。遂对美人说：现在才发现，自己这么多年一直喜欢的歌竟然是风雨无阻。
　　美人答到她一直喜欢的是难舍难分。
　　我们这些所谓的性情中人、现实中人，为什么永远都学不会放弃，学不会妥协，学不会舍得，学不会圆滑婉转、收放自如、相敬如冰。为什么永远只忠于自己的那一颗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