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我们造反吧——《锦瑟》书评

划重点！！！【自己瞎想的，对作者意图，如有揣测错误，纯属我想岔劈了。】
　　总有一天，我想要这个破破烂烂的世界听到我的咆哮，哪怕是生命里的最后一声。
　　然后我们同那些腐朽的东西一起死去，所有人都能按照自己的心意活着。
　　——Priest《锦瑟》
　　八年前的老文了，许是年纪尚轻，Priest还没有修炼出如今这般历经雕琢后连铅华也褪尽的圆融。但那时的文字带着一股子粗糙而犀利的悍气，像只皮毛上还沾着热血的小野兽，不管不顾地一头撞向那囚禁着自己的牢笼，撞个头破血流也不屈服。
　　也许文字功力不及现在的深厚，但我喜欢那时的Priest。野性的爪牙尚且稚嫩，却已经胆大妄为地向压迫着自己的整个世界宣战了。
　　最犀利的一笔，就在《锦瑟》。
　　今天重温《锦瑟》时还同朋友感叹，小时候都爱看各类玄幻小说，那时喜欢主角捡秘籍遇神兽一路打怪升级开后宫最后天下第一的爽，现在却会想那些设定不同但本质相似的小说中多是既有“修炼灵力”“身怀异能”“飞天遁地”“长生不老”的人，又有耕种纺织、苦心经营、朝生暮死的普通人，如果真的有这样的世界，那这两种人，如何能泾渭分明地存在呢？
　　试想有大能者翻手为云，争斗起来动辄天地变色，而凡人如蝼蚁，岂不是在这样犹如天堑的差距下终日惶惶、朝不保夕吗？他们如何甘心？难道就不会质问一句“凭什么”吗？而凡人中那些为“皇”为“帝”的，又怎会甘心自己手握天下权力却越不过凡人的囹圄？怎会甘愿看着自己凡人之躯百岁终老，而有异能者千秋万岁呢？
　　《锦瑟》中所言所写，就是这样一群“不甘心”的人。
　　在这片大陆上，为皇的，称王的，贩夫走卒，布衣百姓，所有都被头顶那名为“教宗”的“异能”苦苦压抑着。
　　换个通俗的说法，那叫“强权”。
　　【群星黯淡，这时太阳便升了起来，天下太平了，可是永远的白昼其实是比黑夜更恐怖的一种灾难，它会把整个大地都给烤得腐朽。】
　　说句题外话，看到这句我想起《残次品》，那个伊甸园统治下的大一统联盟又何尝不是这样的景状，想来若不是林将军反叛的路被域外海盗一炮轰断了，不得不憋憋屈屈地从“造反者”转行成了“救世主”，那就又是另一个造反的故事了。
　　最后控制人心的伊甸园还是毁了，联盟的各个星系还是四散独立了，不正是Priest用另一种方法阐述的反叛者终于挣得自由吗？
　　回到《锦瑟》。
　　强权之下，必有反叛者。
　　那两代生死皆不体面的皇帝是反叛者，然而一个愚蠢地将希望寄托于更黑暗的魔物，乃至到死也没能挣开教宗的左右挟制，另一个则天真地玩弄权术，浇了一把祸国殃民的火上油，烧出了无数揭竿而起的“陈胜”，把自己烧得屁滚尿流又哭哭啼啼地转头抱教宗的大腿。他们单纯地为了自己手里的一寸权力而反叛，却又逃不出对教宗的依赖，一边贪婪，一边懦弱。最后这俩一个心怀着怨愤大笑而死，一个成了个躲在床底的败国之君。也不知哪个更可笑些。
　　【那是......那是什么呀？】
　　顾怀阳是反叛者，这是芸芸众生中代表了大多数普通人的一个形象，一个生于乱世，为乱世所害而不甘就此湮灭的普通人，他没有修道之人的本事，只有属于凡人的智慧和一个凡人在这样的世界里被压抑了上千年的愤怒。他正是这种愤怒的具象化。所以一定是他，带着无数不甘沉默的人将那强权劈开来，踩在脚下。他代表着凡人的胜利。
　　【那么总要有人站出来，宁可挺直脊梁、轰轰烈烈地去战死，也不要这样毫无尊严、在随时有可能降临到自己头上的天灾人祸的夹缝里苦苦求生。】
　　施无端是反叛者，他不能算是凡人，而是个手握星盘可测命运的修道之人。如果说顾怀阳这类人的反叛是自下而上，是生而为底层却竭毕生之力向上冲击直至冲破了头顶的那层盖子的话，那么施无端就是个本来就在顶层的人。他生来手握“强权”，本可以在上面悠哉一生，却在俯首时撞进了凡人众生的愤怒，所以义无反顾地从上面跳了下来。他像是个天赐的仙者，闭上眼时无忧无愁地快活着，可辅一睁眼看到世间乱象，就再也不肯闭眼了，索性把仙袍一撕，撸起袖子就将什么教宗与王朝搅了个天翻地覆。直至将清浊拨开，混沌分明，他才心满意足，飘然而去，世间仿佛从未有过这么个人。
　　【一个凡人，怎么能做到盘古大神做过的事呢？】
　　他偏就做了。百万魔影也不能让他动摇，茕茕孑立也不能使他软弱，他连亿万星辰都骗过去，连天雷加身都不放在眼里。
　　他将旧的规则撕碎，将命数也踩在脚底。
　　再没有什么能让他低头。
　　他是施无端。
　　Priest说：“在锦瑟之前，我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原来有这样多的愤怒。”
　　我无比珍视这愤怒。
　　有人说Priest曾经的文笔太不成熟，可我爱极了她那股毫不掩饰的叛逆劲儿。
　　正如《锦瑟》题材“仙侠”，却字字句句犀利如刀，将“仙侠”反叛了个干净。
　　【“神乎其技，这等手段，于你们修道之人不过雕虫小技，于我们这些普通人，却仿佛仙术一样，人难道这样便被分成三六九等么？”
　　“这一战，这一战之后便再也不会了。这天下本就没有仙人。”】
　　有人赞赏Priest那时的犀利而失望于如今的圆融，可我知道她文字中的“反叛”从未消失，从《锦瑟》到《兽丛之刀》，从《六爻》到《杀破狼》，从《流光十五年》到《残次品》，从《大哥》到《过门》，我看过每一篇文，看到她从未消失只是随着文字功力的深厚而埋在更深处的愤怒，我知道她追求的某些东西从未改变。
　　她的愤怒还在烧。
　　既然与我灵魂，为什么困我于火热之中？既然给我双眼，为什么叫我不得远望？既然生我双耳，为什么听不见半句真言？既然长我一副唇舌，为什么事事迫我三缄其口？
　　不得自由！
　　不得自由！
　　不得自由！
　　什么是造化？凭什么为造化？如今不也都被我弄于鼓掌之间么？
　　焦雷劈在身上，灼痛入骨，施无端想道，也不过如此么。
　　所谓天地雷霆一怒，不过毁一凡人肉身，这被愚弄的蠢物或许永远也不明白——只要精魄不死，反抗的种子就不会破碎。
　　——Priest《锦瑟》